凯尔·莫罕的夜晚并非全然寂静。发光苔藓在石屋墙壁上摇曳,投下变幻不定的幽绿光斑,将整个村落笼罩在朦胧而神秘的氛围中。回音之泉那永不间断的细微水声,如同庇护所永不停歇的心跳,成为这片土地永恒的底色。
菲尼克斯躺在铺着干燥海藻的石床上,辗转难眠。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让他的大脑如同被掏空,却又异常敏感。每一次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静滞圣所崩塌的景象,巴顿濒死的面容,还有潮汐信标碎裂时那道刺目的闪光。
他索性坐起身,借着苔藓的微光,再次取出那枚布满裂纹的潮汐信标。信标在他掌心安静地躺着,内部的蔚蓝光芒比先前稳定了些许,但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依然触目惊心。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其中,立刻感受到内部能量流的紊乱——就像一首原本和谐的交响乐被打乱了节奏,各个声部都在挣扎着寻找自己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争执声顺着回音之泉特殊的水流传导,隐约飘入他的耳中。声音来自不远处另一座石屋的背后,在泉水的放大作用下变得清晰可辨。
奥布里斯长老太过信任这些外来者了!一个略显激动的中年男声说道,菲尼克斯辨认出这是巡雾者中的一位副队长,名叫卡尔。潮汐之心确实是我族圣物,但已经破碎成这个样子!为了修复它,难道就要将我族最后的秘密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些身份不明的人身上吗?
卡尔,冷静点。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劝道,这是另一位年长的遗民。莱娜也亲眼见证了,他们之中那个圣骑士,受了那么重的虚空侵蚀伤,竟然被一种奇特的光明力量治愈了。那个叫菲尼克斯的年轻人,两位长老都确认了他调和者的身份...
调和者?卡尔的语气更加激烈,千年前的悲剧难道忘了吗?苍白盛宴的根源不就是源于先民中那些自诩为革新者的堕落者吗?谁能保证他们不是披着另一层伪装的敌人?唤醒力量?连接海洋?如果失败了呢?如果修复过程中引来了苍白盛宴的追踪,甚至惊醒了更深处的恐怖呢?我们凯尔·莫罕之所以能在世界遗忘的角落存续至今,靠的就是隐匿和遗忘!
年长遗民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无奈:可是,卡尔,一直躲藏下去,真的是出路吗?我们的孩子在迷雾中出生,在迷雾中长大,他们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星空和阳光是什么样子!你看看最近几年,新生代中能完整继承先民血脉能力的孩子越来越少了。我们的力量在衰退,连这片庇护我们的迷雾,其能量场也在缓慢减弱...总有一天...
那也不能将整个种族的命运交给几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卡尔低吼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会盯着他们的,尤其是那个调和者。如果他有任何不轨的举动,或者他的行动会危及庇护所的安危,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争论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菲尼克斯站在原地,掌心沁出冷汗。卡尔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们确实是闯入者,背负着与上古恐怖为敌的沉重使命。潮汐遗民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份潜在的怀疑与敌意,如同隐藏在迷雾下的暗礁,或许会成为修复信标之路上的又一个变数。
他握紧了信标,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裂纹硌着他的掌心,提醒着他这份责任的重量。他必须用行动来证明,他们的到来是契机,而非灾难。这不仅关乎世界的存亡,也关乎这些最后的潮汐遗民能否重见天日。
接下来的两天,菲尼克斯明显感受到了那道无形的界限。尽管奥布里斯和梅拉长老始终保持友善,莱娜也尽职地提供帮助,但总有一些遗民在遇见他们时会刻意避开视线,或者在他们走过时压低交谈的声音。村落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这种隔阂在格里姆斯通试图借用村里的锻造工坊时达到了一个小高潮。负责看守工坊的正是卡尔。
外人的手,不配触碰我们先祖流传下来的工具。卡尔挡在工坊门口,语气生硬。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竖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冷光。
格里姆斯通的胡子气得翘了起来:你以为俺稀罕你们这些玩意儿?俺是要研究怎么把那见鬼的珊瑚金焊到你们的宝贝信标上!没有合适的工具和预热炉,难道让俺用牙啃吗?
那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卡尔毫不退让,凯尔·莫罕的资源,优先保障族人的生存。
冲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阿拉米尔悄无声息地出现。他先是按住了快要暴走的格里姆斯通,然后转向卡尔,脸上带着学者式的平静微笑。
卡尔队长,我理解您的谨慎。阿拉米尔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但请想一想,如果潮汐信标无法修复,凯尔·莫罕最终会走向何方?迷雾终将散去,而外面的世界,苍白盛宴的阴影正在蔓延。到那时,孤立无援的庇护所,又能坚持多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工坊里那些铭刻着古老符文的工具:帮助我们,就是在帮助你们自己。格里姆斯通大师的锻造技艺,结合潮汐遗民的古老智慧,或许能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奇迹。这不正是的一种体现吗?
卡尔紧绷的下颌线松动了一丝,但眼神中的戒备仍未散去。最终,他侧开了半个身子,算是默许,但全程紧盯着格里姆斯通的每一个动作。
这件事让团队意识到,赢得整个族群的信任,与修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