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嵌在墨色海面,像枚被遗忘的碎石。七日七夜,小夭没合过眼,指尖磨出薄茧,始终贴着小安的额心。她的皓翎灵力早已枯竭,脸色白得透明,眼窝深陷,只剩一双眼睛还亮着——那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儿子的执念。
小安依旧昏迷,脸色比岛边的冰岩还凉,呼吸细弱得像断线的蛛丝。眉心的暗蓝印记蔫蔫的,偶尔闪过一丝微光,又飞快黯淡下去,像狂风里随时会灭的烛火。他身上怪得很,时而皮肤凝起白霜,寂灭寒顺着毛孔往外渗;时而黑气翻涌,九幽的腐臭裹着冥尊的诅咒,蚀得他脖颈皮肉发灰。唯有心口那点湛蓝,是海心本源在死撑,死死抵着两股邪劲,不肯退让半分。
第七日黄昏,最后一缕夕阳挣扎着穿透铅灰云层,落在小安脸上。小夭正咬碎固本丹,混着自己的精血往他嘴里喂,指尖忽然触到一丝极轻的波动——不是力量冲突,是小安的神魂,像冰封湖面下的小鱼,轻轻摆了摆尾鳍。
“安儿?”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屏住呼吸将神识探进去。
那是源自小安本我的海心意识,在混沌的识海里艰难地动了一下,朝着她那缕始终守护的神识,笨拙地“靠”了过来。
就这一下,像在死灰里投进了火星。
“嗡——”
小安丹田深处,沉寂的能量核心忽然动了。那融合了海心之力与寂灭寒的内核,不再是乱冲乱撞的猛兽,竟循着某种玄奥轨迹,缓慢地、生涩地转了起来。
变化来得又快又真切。小安的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虽然细微,却让小夭瞬间泪崩——这是他昏迷七日来,第一次有自主动作。眉心的暗蓝印记亮了起来,像被打磨过的深海蓝宝石,光华内敛却稳定;体表的黑气被逼得往皮肤表层缩,“滋滋”地冒着青烟,再也不敢往里侵蚀;失控的寂灭寒也乖了,顺着能量轨迹流转,所过之处,断裂的经脉被极寒暂时“封合”,虽未愈合,却总算止住了恶化。
这平衡脆得像薄冰,稍一碰就会碎,但终究是绝境里的曙光!小安的身体,在以本能自我修复。
小夭不敢大意,立刻收了强行引导的法子,将仅剩的皓翎灵力化作细雨,小心翼翼地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蜕变。
可平静没维持多久,海面忽然起了异动。
原本死寂的海水翻涌着诡异暗流,天空的铅云被搅成巨大旋涡,一股杂乱的灵压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网,死死罩住了这片海域!那灵压里有西炎皇室的煌煌之气,有隐世宗门的晦涩气息,还有一丝熟悉的、带着贪婪的幽冥煞气——是各方势力,循着归墟的能量波动追来了!
小夭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小安现在半点惊扰都受不得,一旦被发现,就是灭顶之灾!
她看了眼怀中气息渐稳的儿子,眼底闪过决绝。必须引开他们!
她将小安安置在岩凹最深处,用残余灵力布下三层隐匿结界,哪怕只能挡片刻也好。随后,她猛地起身,逼出体内最后一股皓翎本源,化作一道月华流光,朝着远海射去。流光炸开,化作九尾天狐的虚影,仰天发出清越长啸,王族血脉的气息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是皓翎王姬!”
“追!别让她跑了!”
远处传来呼喝声,大部分追踪者被引向了流光的方向。
小夭做完这一切,灵力彻底耗尽,跌坐在地,嘴角溢出血丝。她靠在岩石上,死死盯着小安的方向,祈祷着能多拖延一刻。
可她忘了,幽冥煞气最是狡诈。那缕带着恶意的神识没被误导,绕了个圈,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一寸寸扫描着孤岛,像是毒蛇在搜寻猎物。
小夭瞳孔骤缩,浑身冰凉——她已经没力气再反抗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岩凹里的小安忽然蹙紧眉头,像是感应到了那恶意的窥视。他眉心的暗蓝印记骤然亮起,一股浩瀚古老的意念波动扩散开来,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像沉睡的海洋君主,对靠近巢穴的毒蛇发出警告。
“嗡——!”
那缕幽冥神识像是被重锤击中,发出一声尖锐嘶鸣,瞬间远遁,再也没了踪迹。
岛屿重归死寂,只剩海浪拍打着礁石。小安眉心的光芒缓缓内敛,气息比之前更平稳了些,能量循环运转得愈发顺畅。
小夭虚脱地笑了,泪水混着血迹滑落。星火未熄,危机暂时避过,可那些被引开的势力迟早会回头,冥尊的阴影还悬在头顶,母子俩的绝境,还没真正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