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槐下秘语，铃音破局
老槐树枝繁叶茂，将半个天空都遮得阴凉。树根处的石板比河畔那块更显斑驳，边缘爬满青苔，缝隙里嵌着细碎的贝壳——显然曾被河水浸泡过，不知何时被移到了这里。
林悦蹲下身，指尖拂过石板上模糊的刻痕，和河畔石板如出一辙的篆字在青苔下若隐若现。签到簿在她膝头自动翻开，页面上浮现出一行小字：【槐根穿石，水脉通幽，需以火攻】。
“火攻？”小萤捧着篮子里的艾草饼，不解地歪头，“烧了它吗？”
“不是。”林悦从篮子里取出火折子，又拿出几张艾草饼，“这石板下的水脉怕是和老鳖栖息的河道相连，单用蛮力撬不开，得用艾草的烟气引它松动。”她将艾草饼掰碎，堆在石板边缘，点燃的瞬间，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清苦的香气钻进石缝。
烟丝顺着缝隙往下钻，没过多久，石板竟真的微微颤动起来，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应。林悦趁机用铁锹撬动，这次比在河畔轻松许多，石板“咔嗒”一声倾斜，露出底下幽深的洞口，一股带着水汽的凉风扑面而来，隐约能听见潺潺水声。
“真通着水！”小萤惊呼，往洞口里探了探头，“好像有光在闪！”
林悦正要细看，洞口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洞里窜出，直扑她们而来。她反应极快，将小萤往身后一拉，自己则抄起铁锹格挡——却是条半米长的黑鱼，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显然是被烟呛得慌了神。
黑鱼摔在草地上，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林悦正松口气，签到簿突然剧烈翻动，页面上的字迹变得急促：【货郎在树后！】
她猛地回头，只见老槐树后转出个穿蓝布长衫的身影，手里摇着折扇，正是王二描述的那个“风水先生”。对方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眼神却像淬了冰：“林大夫好手段，竟能找到这处水脉枢纽。”
“阁下不是看风水的，”林悦握紧铁锹，语气冷了几分，“你是冲着镇水石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痛快。”货郎收起折扇，指节敲了敲树干，“实话说了吧，这三河交汇的水脉下，藏着前朝的漕运密道，打通了就能直通城外的宝藏库。可惜被这几块镇水石堵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找到法子……”
“所以你挑唆王二掘石，又想引我们来开路？”林悦打断他，“你就不怕水脉紊乱，淹了沿岸百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货郎嗤笑一声，从袖中摸出把短刀，“既然你们碍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已挥刀刺来。林悦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将手里的火折子扔向对方——火星溅在货郎的长衫上，瞬间燃起小火苗。他慌忙扑打，混乱中，林悦瞥见他腰间挂着枚玉佩，上面的纹路竟和老鳖背甲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和老鳖是什么关系？”她厉声问道。
货郎一愣，趁这空隙，小萤突然将一篮艾草饼砸了过去。饼子虽软，却精准地糊了他满脸，带着火星的饼渣让他呛得直咳嗽。就在这时，洞口传来老鳖的低吼，水波翻涌，竟顺着洞口漫出半尺高，将货郎的脚腕牢牢缠住。
“是老鳖！”小萤指着洞口，惊喜地喊道。
水面上，老鳖的背甲若隐若现，显然是感知到危险，从水脉深处赶来相助。货郎被水缠住，动弹不得，看着林悦的眼神满是怨毒：“你们赢不了……密道的图我早传出去了，总会有人来挖的！”
林悦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将石板重新盖好，又往石缝里塞了几把艾草，用泥土封实。“水脉有灵，不是谁都能染指的。”她看着被水流拖向洞口的货郎，声音平静，“你惦记的宝藏，早被前人换成了护河的堤坝和赈灾的粮仓，所谓密道，不过是疏通水患的暗渠。”
货郎的惊叫声被水声吞没，洞口的水渐渐退去，只留下湿漉漉的草地。老鳖的身影在水面上盘旋片刻，像是在致谢，随后沉入水中不见。
签到簿上，新的字迹缓缓浮现：【槐下石合，水脉安流，下一站，码头深处，需携铃而行】。
林悦捡起掉在地上的铜铃，轻轻晃动，清脆的铃声在槐树林里回荡，像是在安抚这片被惊扰的土地。她看向小萤，见她正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艾草饼收进篮子，笑道：“走吧，码头还等着我们呢。”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温暖而踏实。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终究抵不过明处的坦荡——就像这镇水石，看似冰冷坚硬，守护的却是万家灯火的安稳。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条沉默的巨蟒。林悦蹲在刚盖好的石板旁，指尖抚过新填的泥土，混着艾草灰的气息，有种踏实的腥甜。小萤正踮着脚，把剩下的艾草捆成一束，挂在树杈上——烟丝还在袅袅升腾，像给树干系了条青灰色的腰带。
“刚才那货郎说的密道图，会不会真有人信？”小萤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里还带着点后怕。
林悦摇摇头，捡起脚边的铜铃晃了晃，“叮铃”一声脆响，惊飞了枝桠上的麻雀。“信不信不重要，要紧的是这水脉不能动。”她指了指石板边缘渗出的水珠，正顺着青苔的纹路慢慢爬回石缝里，“你看，水自己知道该往哪去，咱们顺着它的性子来就好。”
话音刚落，树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抄起手边的家伙——林悦拎着铁锹，小萤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艾草饼。
出来的是个背着竹篓的老汉，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看见她们，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丫头们，刚才听见铃响，是你们在这儿？”
“张大爷？”小萤认出了他，是住在码头边的船老大，“您怎么来了？”
老汉放下竹篓，从里面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块巴掌大的铜片，上面刻着和石板上一样的篆字。“昨儿听货郎那小子念叨镇水石，就猜他没安好心。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说要是看见有人动老槐树下的石头，就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他说，铜片能镇住乱窜的水脉。”
林悦接过铜片，触手冰凉，边缘磨得光滑，显然被人摩挲了无数次。铜片背面刻着个“守”字，笔画深得像要嵌进金属里。
“您知道这石板下的暗渠？”她问道。
老汉往石板上啐了口唾沫，往地上盘腿一坐：“咋不知道？我太爷爷就是修这暗渠的石匠！当年挖的时候，累死了十七个弟兄，才把这水脉引到码头底下，旱的时候能浇田，涝的时候能泄洪——哪是什么藏宝藏的密道！”
他用木杖敲了敲石板：“货郎那厮懂个屁！这石板哪是堵路的？是闸门！上个月暴雨，我还看见他往石缝里塞树枝，想把水憋起来——这不是作死吗？水要是真漫了，先淹的就是码头边的棚户区！”
小萤听得瞪大了眼睛：“那刚才把他拖走的……真的是老鳖？”
“可不是嘛！”老汉笑起来，皱纹挤成一朵花，“那老鳖在这河湾里活了快百年了，比我爷爷岁数都大！谁动水脉，它第一个不答应。去年王二想把码头的淤泥清到暗渠里，刚倒半船，就被老鳖掀了船，差点没把他吓破胆！”
林悦把铜片轻轻放在石板上，奇妙的是，刚才还在渗水珠的石缝，竟慢慢干了。铜片上的篆字像是活了过来，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那货郎……”小萤有点担心。
“放心，”老汉挥挥手，“老鳖有分寸，顶多把他拖去下游的浅滩醒醒脑子。倒是你们俩，”他看了看林悦手里的铁锹，又瞅了瞅小萤攥着的艾草饼，“能想着护着石板，是好样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篓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菜窝窝，塞给她们：“刚从家里灶上拿的，就着艾草香吃，解乏。”
林悦咬了口窝窝，粗粮的清甜混着艾草的微苦，竟格外爽口。铜铃在她掌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在和石板下的水声应和。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铜片上跳着碎金似的光。林悦忽然觉得，这镇水石哪是什么冰冷的石头，分明是有灵性的——它记得石匠们的汗水，记得老鳖的守护，也记得每个像她们这样，愿意为它驻足的普通人。
“对了，”老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今早看见码头的吊桥有点松，你们去的时候留意着点，别被绊着。”
林悦和小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她把铜片小心地收进怀里，晃了晃铜铃，清脆的铃声掠过槐树叶，飞向远处的码头。
“走，”她对小萤说，“咱们去看看吊桥。”
小萤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跟上，艾草饼的香气混着槐花香，在风里飘出老远。石板下的水声潺潺，像是在哼一首古老的歌，唱着守护与传承，唱着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