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星辰盘”大功告成,静静置于桃源居静室之内,由谢珩设下禁制小心守护。近一月的殚精竭虑,诸位名士亦是心神耗费不少,面上皆有疲色。谢珩心中感激,温言让众人各自回去好生休息,调养精神。
待众人散去,厅内恢复宁静,谢珩却并未停歇。他深知这近月来,自己几乎将全部心力投注于贡物制作,忘川郡的日常运转与诸多琐碎事务,怕是积压了不少。他转身便来到了位于桃源居深处、唯有使君可入的枢机殿。
殿内依旧流光溢彩,无数符文与数据光华在四壁流淌,映照出忘川各处的灵蕴脉络。然而,仔细感知,便能发现一些细微之处略显滞涩,如同精密的仪器某些齿轮缺少了润滑。能量流转不如往日顺畅,几处边界结界的灵光也稍显黯淡。
管家墨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躬身禀报:“使君,您闭关制器期间,郡内并无大事发生。老奴已依惯例,调度傀儡力士维护各处基础运转,疏导灵脉淤塞十七处,处理名士间小型争执三次,主要为汉高帝与西楚霸王因逸趣社棋局规则引发的口角,以及苏学士试验新菜时产生的异常能量波动扰及了张良先生的静修。均已调解妥当。”
谢珩微微颔首,心中稍安:“有劳墨羽先生了。”若非这位沉稳可靠的管家在,只怕忘川真要出些乱子。他走到中央法坛前,神识沉入那庞大的信息流中,开始逐一梳理、修复那些滞涩与黯淡之处。紫袍袖摆无风自动,道道精纯的紫色神力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最灵巧的织工,修补着忘川法则网络中那些因疏于维护而出现的细微“断点”与“褶皱”。
在处理到关于九泉之井接引记录的能量回溯时,谢珩的目光微微一凝。他仔细察看了之前鬼王残影入侵,以及刘邦、项羽等五人同时降临时的能量波动数据,又与许负独自一人、几乎未引动任何波澜的接引记录进行比对。一个此前被他忽略的细节浮现出来——接引名士的数量与灵格强度,似乎与九泉之井的能量负荷,以及阴阳壁垒的瞬时稳定性直接相关。一次性接引多位高灵格名士,所产生的能量涟漪,竟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酆都那边对鬼王本体的封印壁垒,导致一丝残影趁机逸出!
“原来症结在此……”谢珩恍然。并非封印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忘川频繁接引“大客户”,产生的“动静”太大,波及了邻居。他眉头微蹙,此事需得留意,日后接引,或需错开时间,或需提前加固井口防护。
旋即,他又想到一事。蟠桃盛会在即,自己需离开忘川数日。在此期间,若再有名士不经接引、或因未知缘由跨越界限进入忘川,而自己又不在,无人以其使君权能将其及时录名风华录加以约束,任其在郡内游荡,恐生事端。
念及此,他不再犹豫。双手在法坛之上虚按,神识勾连九泉之井的核心法则。只见殿内代表九泉之井的那片深蓝漩涡光影缓缓收缩,旋转速度逐渐减慢,最终趋于停滞,光芒内敛,仿佛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谢珩暂时关闭了九泉之井的接引功能。在他离开期间,忘川将“闭门谢客”。
做完这一切,又耗费了近半日功夫将积压的郡务处理完毕,谢珩才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袭来。他回到居所,正准备调息片刻,墨羽管家却再次来报:“使君,十殿转轮王驾临,正在前厅相候。”
谢珩振作精神,来到前厅。只见转轮王已坐在客位,依旧是一身暗金阎罗袍服,气息深邃,见到谢珩,古拙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使君,贡物可曾备妥?”转轮王开门见山。
“幸不辱命,已然完成。”谢珩答道。
“甚好。”转轮王点头,“本王此来,便是与你一同动身,前往天庭。按天规,七品及以下仙官,需提前三日抵达瑶池,熟悉规程,安顿居所。你我正好同行。”
谢珩对此已有预料,便道:“有劳转轮王亲来告知,谢珩已准备停当,这便可出发。”
二人走出桃源居,来到忘川郡外一处空旷之地。转轮王袖袍一拂,一道散发着轮回气息的幽暗光门便出现在眼前。
“使君请。”
“王爷请。”
二人先后踏入光门。下一刻,周遭景象剧变。忘川那永恒的微紫天色与静谧灵蕴瞬间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恢弘、浩瀚、充斥着纯阳仙灵之气的环境。
他们仿佛置身于无垠云海之上,脚下是凝实如白玉砌成的宽阔大道,一直向前延伸,望不见尽头。四周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仙鹤清唳,鸾凤和鸣,悠扬的仙乐若有若无,自四面八方传来。
顺着白玉大道前行不久,一座巍峨耸立、仿佛支撑起整个天宇的巨大门户便映入眼帘。那门户不知以何种神金仙玉铸就,通体流转着温润而威严的宝光,高不知几万丈,直插入云霭深处。门楣之上,以道韵天成的古老神文镌刻着三个磅礴大字——南天门!
门前站立着数十位金甲天将,个个神威凛凛,目光如电,审视着往来仙神。两侧还有力士擂鼓,仙女散花,气象万千。浓郁到极致的仙灵之气在此几乎化为实质的甘露,呼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周身舒泰。与忘川的幽静、酆都的森然相比,此地充满了光明、秩序与无上的威严。
转轮王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与值守的天将验过符箓,便领着谢珩径直而入。穿过南天门时,谢珩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浩瀚的意志扫过自身,确认了他的仙官身份与请柬真伪。
进入天门,景象更为壮观。但见琼楼玉宇鳞次栉比,悬浮于云海之上,虹桥卧波,连接着各座仙宫神殿。远处,瑶池方向仙光最为璀璨,想必已是热闹非凡。
一边驾云缓缓而行,转轮王一边开口道:“距盛会尚有三日,使君可先至迎仙阁安顿。本王需往斗牛宫一行,拜访几位故友。”
谢珩闻言,心中微动,看来转轮王在天庭亦有不少交集,他顺势问道:“王爷在天庭旧友颇多?”
转轮王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神色,语气也随意了些许:“皆是些陈年旧识。当年未入阴司之前,也曾在此方天地行走。岁月悠长,总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此番正好趁此机会,叙叙旧情。”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主要是转轮王提及些天庭趣闻与注意事项,谢珩静静聆听,偶尔发问。相较于范无咎的冰冷与谢必安的跳脱,这位司掌轮回的阎罗,言谈间自有一股历经万劫的沉静与通透,让谢珩受益不少。
行至一处岔路,转轮王指明迎仙阁方向,便与谢珩暂别,化作一道暗金流光,投向斗牛宫而去。谢珩独自一人,按其所指,驾云朝着那接待各路仙神的迎仙阁缓缓飞去,心中对即将到来的蟠桃盛会,不禁又多了几分正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