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锅宵夜的热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顾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蜕凡境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安静地流淌，温顺，却又蕴含着随时可以爆发的恐怖能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最细微的改变，骨骼的密度，肌肉的韧性，都在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被优化。
还有盘踞在丹田气海中的【火种】。
这个从噩梦世界带出来的bUG，才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最沉重的负担。
一百二十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七个亡魂的嘱托。
一个文明复兴的唯一希望。
这些东西压在心头，比突破境界时能量冲刷身体还要令人窒息。
他不是一个人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温暖，又被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所覆盖。
“哔哔哔哔哔哔哔！”
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起床号，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整个宿舍楼，在三秒钟之内，从死寂切换到了战场模式。
“我操！哪个孙子设计的闹铃！”
秦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顶着一头乱毛，发出了每天早上的例行诅咒。
石磊已经默不作声地开始穿衣服，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
赵瑞更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洗漱间，抢占有利地形。
顾凡也迅速起身。
昨晚那点多愁善感，被这夺命的起床号冲刷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只是国防大学一个普通的新生，一个即将被教官往死里操练的菜鸟。
“凡子，醒醒，别回味宵夜了。”秦风一边套着作训服，一边冲他挤了挤眼，“顺便通知你一下，你被‘提拔’了。”
顾凡扣着扣子，动作一顿。
“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启明中心登记了么？”秦风理所当然地开口，“从今天起，你就跟我们这些‘特招生’混了。普通新生的基础队列训练，你就不用去了，咱们有专门的‘小灶’。”
小灶。
这两个字在国防大学，代表着完全不同的资源和未来。
顾凡心里了然。
这样也好。
跟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待在一起，才能最快地了解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力量。
也能更好地隐藏自己。
毕竟，在一群怪物中间，再多一个怪物，似乎也不是那么显眼了。
五分钟后。
四个人冲出宿舍楼，汇入奔向操场的人流。
天色依旧昏暗，带着凌晨特有的凉意。
巨大的操场上，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一些人，但大部分地方还是空空荡荡。
而在队列前方，一道身影笔直地站着。
那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但站姿挺拔得过分，仿佛一杆插在地里的标枪。
他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新生们从四面八方跑来，乱哄哄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他没有开口，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经开始在操场上空凝聚。
顾凡四人迅速找到了指挥系异能者的队列，站了进去。
秦风站在他旁边，用气音小声嘀咕。
“看到前面那个没？咱们未来四年的直属教官，于刚。人送外号‘于阎王’。据说他带的上一届特招生，毕业的时候淘汰率高达百分之四十。”
淘汰率百分之四十？
能进这里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竟然还有近一半的人被淘汰？
顾凡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个叫于刚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很强。
不是石磊那种外放的，充满爆发力的强。
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仿佛将所有能量都压缩在体内的，死寂般的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队列也逐渐成型。
但整个过程，充满了新生特有的混乱和懒散。
有人在打哈欠。
有人在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足。
有人站姿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睡醒。
十分钟。
整整十分钟，所有人才勉强站好。
操场上终于安静下来。
只能听到清晨的风声，和某些人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
于刚终于动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
“咚。”
一声轻响，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九月一号，早上六点十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操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十分钟。”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战场上，如果我是你们的指挥官，我已经可以给你们全体收尸了。”
冰冷的陈述，不带任何情绪。
却让整个操场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我知道，你们都是异能者，是天之骄子，是普通人眼里的超人。”
于刚环视着队列，那平静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
“但在我这里，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们只是一群没断奶的菜鸟，是一堆需要被敲打的废铁。”
“我的任务，就是用四年时间，把你们中间的一部分，锻造成钢。”
“至于剩下的……”
他停顿了一下。
“会被当成废品，扔出去。”
“现在，听我口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炸雷一般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全体都有！”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一连串的口令，又快又急。
队列里一阵手忙脚乱，不少人连左右都分不清了。
“很好。”
于刚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们确实是一群废物。”
“那么，作为开学第一天的见面礼。”
“全体，武装越野五十公里，现在开始！”
“跑不完的，今天没有早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冲向了跑道。
队列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什么玩意儿？
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开跑？还是五十公里武装越野？
“还愣着干什么！”
秦风低吼一声，第一个反应过来，拔腿就拿起负重追了上去。
石磊紧随其后。
顾凡也立刻跟上。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赵瑞，那家伙脸色发白，但还是咬着牙迈开了脚步。
人群终于反应过来，乱哄哄地涌向跑道。
国防大学开学第一课，就以这样一种粗暴到不讲道理的方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