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死一样的安静。
只有顾凡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在凝固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条，就静静地躺在桌子中央。
它像一个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也吞噬了三个年轻人的全部心神。
秦风的身体僵硬。
赵瑞的呼吸停滞。
石磊那张总是很平静的脸，此刻也布满了无法言喻的波澜。
气血武道。
一个全新的，从未听闻过的体系。
一个由他们朝夕相处的室友，在启明中心待了一天，就“创造”出来的东西。
荒谬。
疯狂。
却又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致命的诱惑。
因为他们都亲身感受过那股力量。
那股纯粹、浩瀚、足以碾压他们所有认知和尊严的力量。
哐当。
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
是石磊。
他放下了手中的饭盆，动作缓慢而坚定。
他没有看顾凡，也没有看秦风和赵瑞。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我练。”
两个字。
从他嘴里吐出来，沉闷，却带着金石般的决绝。
赵瑞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石磊。
秦风也把探究的视线投了过去。
石磊缓缓抬起头，迎上他们的注视，他第一次主动解释自己的想法。
“我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他的叙述很平静，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学校的训练，我能跟上。但那是靠我从小到大，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熬硬撑。”
“我没有异能，没有天赋。我的一切，都来自于我的体魄。”
他摊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比常人要大上一圈的手掌。
“它很强壮，但它有极限。我能感觉到，那堵墙就在前面。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我就会撞上去。然后，再也无法寸进。”
“到时候，我就是个身体好点的普通人。在真正的战场上，我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一番话说完，宿舍里再次陷入沉默。
秦风和赵瑞都沉默了。
他们第一次从这个沉默寡言的大个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石磊没有再多说。
他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张纸。
他的动作很郑重，不像是拿起一张纸，而是在接过自己的另一条命。
他拿到了，就代表他选了。
秦风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石磊的选择，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和理智。
瓶颈。
他何尝不是在面对一堵墙。
雷电异能四层。
听起来风光无限，天之骄子。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力量有多么鸡肋。
续航差，威力小，除了能让手机不用充电，在真正的生死搏杀中，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顾凡那轻松写意地套圈教官的场景，浮现出刚才那股碾压一切的气血威压。
再想想自己。
就算拼了命，修炼到异能九层又如何？
成为一个巨大的人形充电宝？一个移动的电击枪？
在战场，这点电火花，恐怕连给导弹挠痒痒都不够。
“妈的。”
秦风低声骂了一句，他睁开眼，那双桃花眼里，玩世不恭的神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算我一个。”
他看向顾凡。
“我不想当充电宝。”
“如果这条路能让你变得那么强，那我也要试试。大不了走火入魔，总比窝囊地死在哪个角落强。”
他的话，掷地有声。
现在，桌前只剩下赵瑞一个人。
他成了那个被孤立的，唯一的异类。
他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不敢看石磊，也不敢看秦风。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顾凡，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选？
他拿什么选？
石磊有拼死一搏的体魄。
秦风有军政世家的底气。
他有什么？
他只有一个强化反应速度的鸡肋异能，还有一个胆小如鼠的自己。
气血武道。
听起来就很霸道，很危险。
万一……万一练出问题了怎么办？
经脉寸断？全身瘫痪？爆体而亡？
无数恐怖的后果在他脑中盘旋，让他遍体生寒。
可是……不练呢？
他想起了于教官那能杀人的操练。
想起了秦风口中那“窝囊地死在某个角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在某场战斗中，他凭借自己那点可笑的反应速度，躲过了第一波攻击，第二波攻击……然后，在铺天盖地的子弹面前，被撕成碎片。
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已知的，注定悲惨的未来的恐惧。
两种恐惧在他的内心疯狂交战，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
石磊和秦风都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顾凡也只是平静地吃完了饭盒里最后一口饭。
终于。
赵瑞动了。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和讨好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挣扎和血丝。
他没有去拿那张纸。
他看着顾凡，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
“凡哥……”
“我……我能修炼成功吗？”
他问的不是功法。
他问的是他自己。
他这个废物，这个胆小鬼，真的……有资格踏上这条强者之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