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都第一人民医院地下停尸间那股浓郁的血腥与腐臭，还未从顾凡的作战服上彻底散去，他已经重新踏入了斩妖司总部的最高指挥中心。
这里是战争的心脏。
巨大的华夏全息地图上，猩红色的光点疯狂爆开，又被更多、更密集的荧绿色光点迅速包围、扑灭。
七万八千多个爆发点，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压制了近九成。
一台名为国家的战争机器，正在以一种恐怖的效率，冷静地切割着自己身上刚刚长出的毒瘤。
苏晚晴站在主控台前，无数数据流从她面前的光幕上瀑布般划过，她的指令通过加密信道，精准地下达到全国每一个作战单位。
“命令沪城第七作战大队，放弃对零号目标的围剿，转向三号备用方案，优先疏散天水小区三栋居民。重复，优先疏散。”
于刚洪亮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他面前是一张局部战术地图。
“漠北前哨听令！所有人员收缩防线，放弃三号、五号补给点，固守主基地！援军十二小时后抵达，谁敢后退一步，军法处置！”
角落里，赵瑞抱着一个平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又是一笔抚恤金……这批破魔玄钢箭头的尾款还没结……医疗物资消耗超标百分之三百……完了，这个月别说工资了，食堂的伙食标准都得下降……”
秦风靠在一旁，擦拭着一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精致飞刀，他听着赵瑞的碎碎念，笑得没心没肺。
“老赵，别算了，再算你头发就真没了。大不了我把我的跑车卖了，给你凑点军费。”
“那怎么行！”
赵瑞立刻从账本地狱中抬起头，一脸严肃。
“你的个人财产，怎么能和斩妖司的公账混为一谈！这是严重的违规行为！”
真不愧是你，赵会计。这职业病已经深入骨髓了。
顾凡的出现，让指挥中心紧绷的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顾凡没有在主控台前停留，他只是对苏晚晴几人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了那个被层层守卫的最内层房间。
彭岩和周传恩，还有几位华夏的定海神针，正在那里。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会议桌和几张椅子。几位老人面前，是一杯早已凉透的粗茶。
“情况如何？”
彭岩抬头，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窗外那场席卷全球的灾变，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演习。
“国内可控。”
顾凡拉开椅子坐下，没有半点客套。
“但只是开始。第一波冲击，最弱。而且，我们没钱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周传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热气。
“国库的账本，比我的脸还干净。小赵已经跟我哭诉了不下十次了。”
“所以，我准备出去一趟。”
顾凡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一下，一道简易的世界地图光影浮现。
他点了点华夏的版图，又点了点外面那些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信号中断的区域。
“我们的墙砌好了，但墙里的锅快没米了。”
“墙外的邻居家，米都快堆到发霉了，可他们的主人，现在要么在躲猫猫，要么已经变成了猫的晚餐。没人吃了。”
顾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纯粹的，属于十八岁少年的，恶劣的笑意。
“我去帮他们解决一下粮食过剩的问题。打个秋风。”
周传恩那双阅尽了人间沧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古怪。
打秋风？
你管跨国战略性物资转移叫打秋风？
这小子，还真是……清新脱俗。
“国际影响。”
周传恩放下了茶杯，说出了外交官的本能反应。
“一旦被发现，我们在刚刚建立的全球防御体系中，会彻底被孤立。”
“周老。”
顾凡身体微微前倾。
“现在还有‘国际’吗？”
“当灯塔国最精锐的神盾局连自家大门都守不住，当樱花国的指挥系统开局就被人一锅端了，当约翰国的贵族们忙着往地堡里钻的时候，谁还有资格跟我们谈‘影响’？”
“秩序已经没了。新的秩序建立之前，这片土地上，只有两种角色。”
“猎人，和猎物。”
这番话，让周传恩沉默了。
他看向旁边的彭岩。
彭岩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当顾凡说完最后一个字，这位铁血上将才缓缓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去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家里，有我。”
简单，却重若泰山。
够了。
顾凡站起身，对着两位老人，微微躬身。
他转身走出房间，重新回到喧嚣的指挥中心。
五道视线，第一时间汇聚到他身上。
“从现在开始，斩妖司所有事务，由指挥使苏晚晴代理。我的权限，全部移交给她。”
顾凡的命令简洁明了。
苏晚晴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但立刻恢复了平静。
“是。”
她没有问为什么。
“老大，你要去哪？”
秦风把飞刀收了起来，凑了过来。
“出去一趟，给老赵搞点经费。”
顾凡拍了拍秦风的肩膀。
搞经费？
赵瑞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整个人都来了精神，连腰都不酸了。
“司主！要不要我给您列个清单？破魔玄钢、高密度能量晶石、稀有金属锇铱合金……灯塔国的战略储备中心应该有不少存货，还有约翰国皇室的收藏，听说……”
“行了行了。”
秦风一把捂住赵瑞的嘴。
“你是真不怕老大嫌你烦啊。老大这是去零元购，又不是去逛超市，还带购物清单的？”
他冲着顾凡挤了挤桃花眼。
“老大，记得带点土特产啊！比如自由女神那个火炬，我觉得拆下来当个摆件就不错！”
于刚和石磊站在一旁，没有参与他们的玩笑。
于刚上前一步，对着顾凡，一个标准的军礼。
“司主，注意安全。”
石磊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有力。
苏晚晴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指挥中心权限交接程序已准备就绪。等你回来。”
顾凡看着他们。
看着秦风的玩世不恭，赵瑞的精打细算，于刚的刚正不阿，石磊的沉默可靠，还有苏晚晴的冷静理智。
这就是他的队伍。
是他从噩梦中醒来后，亲手搭建的，守护这个世界的，第一道防线。
噩梦世界里，他一次次孤身奋战，一次次在绝望中死去。
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这份信任，比他裂地境五层的修为，更加沉重。
妈的，这气氛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我可是去打劫，又不是去送死。
裂地境五层，在如今这个新手村里，不说横着走，至少也是个毕业装大佬回城虐菜的级别。
五人没有再说话。
没有劝阻，没有担忧，更没有质疑。
他们只是安静地站成一排，在喧嚣的指挥中心里，辟出了一片寂静的区域。
然后，五人同时站得笔直，抬起右手，在额角，敬了一个整齐划一，无可挑剔的军礼。
他们注视着顾凡。
那不是为即将远行之人担忧的注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信赖，与绝对信心的注视。
他们亲眼见过顾凡那一拳裂地的恐怖。
在他们这些还在超凡境挣扎的“高手”眼中，裂地境，就是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神明。
而他们的司主，就是神明。
顾凡迎着他们的注视，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向通往停机坪的通道，再没有回头。
钢铁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指挥中心里的一切。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长夜漫漫，秋风正起。
是时候，去别人家的田里，收割一波过冬的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