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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字钢轨的样品,犹如投入静潭的巨石,在徐州乃至更广的官商两途,激起了层层波澜。徽商汪承业凭借多年积攒的信誉与关系,说合了几家苦于运河迟滞、损耗高昂的江南布商、景德镇瓷商并山东丝商,初步搭起了“徐邳筑路商会”的架子。银钱如溪流汇川,向着商会约定的钱庄账户淌去,购置、置换、租赁沿路土地的谈判,也在汪承业指派的精明管事操持下,悄然而坚定地进行。一股基于钢铁与速度的新生气象,正在古老的漕运命脉旁侧,悄然萌发。

这一切,岂能瞒过漕运系统的耳目?

这一日,徐州漕运总督衙门下属督粮道官署的后堂,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督粮道潘汝璋——年约五旬,面团团一张富态脸,手指白皙肥嫩——正半眯着那双细长眼,听着心腹师爷压低声线的禀报。他外表看似一团和气,然熟悉者皆深知,那眼缝里透出的精光,足以冻彻人心。

“道台大人,消息千真万确!那铁匠之子林昭,不知用了何等法门,炼出异常坚韧的精钢,更造出一种奇形怪状的‘工字铁轨’!如今竟与汪承业等徽州商贾勾结,图谋修建甚么‘铁路’,妄图以铁轨上奔行的‘火轮车’取代我等漕船!他们连名号都定了,叫‘徐邳筑路商会’!据说连路线都勘得七七八八了!道台大人,此风断不可长!这是要掘我漕运的根,断我辈的财路啊!”师爷语气激切,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潘汝璋脸上。

潘汝璋慢悠悠端起手边那盏雨前龙井,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从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知的寒意:“林昭?便是前番闹出动静,用些奇技淫巧扳倒赵三虎那蠢物的匠户之子?呵,真是初生之犊,不知深浅。”他轻啜一口茶,放下茶盏,白皙手指在光润的红木桌面上一下下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宛如丧钟。

“漕运,乃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宗成法,系南北之命脉,数百年来,亿兆生民,天下财赋,皆赖此渠。岂是区区一个匠户之子,弄些奇巧铁片,就能动摇的?”潘汝璋声调不高,却透着久居上位的倨傲与笃定,“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师爷忙不迭躬身:“大人所言极是!漕运根基深厚,岂是宵小能撼?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堆起谄媚而阴险的神色,“大人,蚁穴虽小,可溃长堤。这林家小子,听闻颇有些邪门,不仅能炼好铁,更能收拢人心,连陈知府都对他另眼相看。若任其坐大,即便动摇不了漕运根本,但在徐州地面撕开一道口子,分流部分货物,亦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恶心人!况且,若他处竞相效仿,恐生大患!”

潘汝璋敲击桌面的手指蓦地一顿,细长眼中寒光一闪即逝。他自然明白师爷所虑。漕运之利,在于独此一家。一旦有了替代之物,哪怕初期粗陋,成本不菲,也足以打破垄断,引发难以预料的变故。更紧要者,这关乎他潘汝璋的颜面与威权。若连一个匠户之子都弹压不住,日后如何在漕运体系内立足?如何在那些虎视眈眈的同僚下属面前维持体统?

“嗯……”潘汝璋自鼻腔里哼出一声,沉吟片刻,心下已有决断,“既然他不识进退,便让他好生领教,何谓‘行有行规’,何谓‘规矩’!他不是仗着质优价廉的铁器起家,颇得些市井小民、田间农户的青眼么?那便让他尝尝,何为‘市面’的厉害!”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看向师爷:“你去,即刻传本官的话与城中那些大小铁铺、铁器行,还有所有与我漕运有往来、靠我等吃饭的商行、货栈!告诉他们,从明日起,但凡是昭铁厂出产的铁器——无论是锄头、镰刀,还是铁锅、柴刀——他们卖甚么,我等便以低于他们三成的价钱,出售同等货色!他们卖十文,我等便卖七文!他们若敢降价,我等便跟着降,永远比他们低三成!”

师爷眼睛一亮,旋即又露忧色:“大人,此计大妙!用我等本钱,压垮他的生意!看他还能嚣张几时!只是……这长时低于本钱发卖,亏空恐怕……”

潘汝璋嗤笑打断:“亏空?些许银钱,算得甚么?从漕运的‘羡余’、‘漂没’账目里支取填补便是!这点损耗,我漕运还担待得起!我倒要瞧瞧,他那点刚攒起来的家当,能支撑多久!待他银根断绝,工匠散尽,债主登门,我看他还拿甚么去铺他那劳什子铁路!”所谓“羡余”、“漂没”,乃是漕运途中惯有的灰色进项名目,借口粮米损耗、银钱折损等,上下其手,早是公开的秘密。潘汝璋此举,无异于用整个漕运体系的灰色财富,碾压昭铁厂一家。

“高!实在是高!大人此乃阳谋!教他明知是计,却无可奈何!”师爷拊掌称绝,脸上满是兴奋,“属下这便去办!保准让那林昭的铺面,三日之内门可罗雀!”

“且慢!”潘汝璋叫住他,语气更添阴冷,“光打压他的生意犹嫌不足。他不是倚仗陈文烛那点庇护,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么?给南京那边我们的人递个话,就说徐州知府陈文烛,纵容辖内匠户妄改祖制,聚敛巨资,图谋不轨,更与商贾流瀣一气,妄图以奇巧淫技破坏漕运根基,恐生民变,动摇国本!再让都察院那边相熟的几位御史,‘风闻奏事’,寻个由头,参他陈文烛一本‘溺职’、‘纵容奸佞’!即便扳他不倒,也要惹他一身腥臊,无暇他顾!”

“是!属下明白!定叫他陈文烛也吃不了兜着走!”师爷心领神会,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潘汝璋独坐于幽暗后堂,端起已微凉的茶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自信的弧度。“林昭?陈文烛?哼,在这运河沿岸,与我斗?还嫩了些!”

潘汝璋的“阳谋”如同无形却致命的绞索,迅疾而精准地缠紧了昭铁厂的咽喉。

几乎是一夜之间,徐州城及周遭县市的铁器行市风云突变。多家原本与昭铁厂有往来的铁铺、商号,乃至先前从昭铁厂进货的二道贩子,仿佛约定一般,同时开始大幅降价发卖农具、铁锅、菜刀等寻常铁器。价钱低得令人瞠目,一把昭铁厂售价十五文的优质锄头,别家店铺类似的(质地差了许多)只卖十文,甚至更低!这价钱,分明已低于常例的料工本钱,纯是赔本赚吆喝,目的只有一个——挤垮昭铁厂!

与此同时,市面之上流言四起。

“听说了么?昭铁厂银钱周转不灵了,欠了汪老板一大笔债,快要关门了!”

“他们那铁轨根本无人问津,投进去的银钱全打了水漂,如今只好拼命卖农具回血!”

“我看啊,他们先前那般便宜,定是偷减了料,如今被人戳穿,才卖不动了!”

流言如同瘟疫,弥漫于徐州城的每个角落。

昭铁厂设在城内的铺面,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从门庭若市变得罗雀可张。寻常百姓固然喜爱昭铁厂铁器的优良耐用,然在绝对的价格悬殊面前,多数人的选择是现实而无奈的。同样的锄头,昭铁厂卖十五文,别家卖十文,甚至九文,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而言,这五六文钱的差价,或许就是一家数日的盐钱。质量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唯有极少家道殷实、或格外看重工具耐用的老主顾,还会偶尔上门。

仓库里,原本产出即被拉走的热销农具,如今迅速堆积起来,如同沉默的山峦,压得人喘不过气。负责售卖的管事愁眉苦脸地禀报,这个月的销项陡降,不足以往三成。而料材采买、工匠工钱、煤窑矿山的维持用度,却一样不能少。昭铁厂的银钱流转骤然变得极度艰难。

林大锤看着日渐冷清的铺面,看着账册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字,急得嘴角起了一串燎泡,在铺子与厂房间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昭儿!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抓住儿子的胳膊,“潘汝璋!是漕运的潘道台!他这是摆明了要用银钱砸死我等啊!他漕运上,指头缝里随便漏些钱,就够压死我等这般的小门小户十回八回了!我等……我等拿甚么与他抗衡啊!”

巨大的恐惧与无力,几乎将这刚见生活曙光的老人再次摧垮。他想起了先前被赵三虎逼债的绝望时日,那种朝不保夕的惊惶,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王铁臂、李老蔫等核心匠头亦是愤懑难平,聚在议事堂内,气氛沉郁。

“天杀的潘汝璋!忒也欺人!有本事真刀真枪见个高低!用这等下作手段,算何本事!”王铁臂气得一拳擂在桌上,碗中茶水都溅了出来。

“正是!咱们的铁器好不好,用了的人都知晓!他们那是甚么破烂货色!也就欺瞒不懂行的人!”一个年轻工匠忿忿不平地附和。

李老蔫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猛抽旱烟,烟雾缭绕着他紧锁的眉头:“光置气无用。人家用的是阳谋,就是明摆着告诉你,我银多,赔得起,定要耗死你。咱们……咱们这点家底,经不起这般耗磨啊。”

众人默然,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在空气中弥漫。对方摆明了是以绝对的资财优势进行碾压,不讲任何道理,不择手段,这般来自更高处的打击,让他们这些习惯了靠手艺技艺吃饭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憋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堪称致命的商战围剿,以及内部弥漫的恐慌,林昭却显出异乎寻常的冷静。他不似父亲那般惊慌失措,也不似王铁臂那般怒不可遏。他独自一人在奎河边立了许久,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以及河边那架历经磨难后更显坚固的水力锻锤,脑中飞速运转,析解局势,寻觅破局之机。

他深知,潘汝璋此招极其狠辣。在对方拥有绝对资财优势的所在——寻常铁器的价钱战——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正中其下怀。昭铁厂便将前期的利钱全部贴补进去,甚至典押工坊,也绝对耗不过背靠整个漕运灰色利益链条的潘汝璋。必须跳脱对方设定的战局,扬长避短。

当夜,油灯下,林昭再次召集了所有核心人员。他面色平静,眼神锐利而清亮,仿佛窗外那凛冽的星光。

“爹,各位叔伯、兄弟,”林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潘汝璋此举,看似凶猛,势不可挡,实则恰恰暴露了他的心虚与恐惧。”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疑惑地望向他。

林昭走到墙上悬着的徐州周边舆图前,手指点向上面标注的运河河道:“漕运,盘踞此地数百载,根深蒂固,势力庞巨。若铁路真如他们所说是无足轻重的奇技淫巧,不堪一击,他潘汝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不惜自损八百,也要行此明显有违商道的降价之举?”

他环视众人,目光炯炯:“正说明他怕了!他敏锐地嗅到了铁路带来的威胁!他畏惧一旦铁路建成,展现出超越漕运的效率与成本优势,将会从根本上动摇他赖以存身的垄断地位!是以,他要在铁路尚未展现出真正威力之前,就将其扼杀于襁褓之中!是以,他才会如此急不可耐,如此不计成本!”

这一番剖析,如同拨云见日,让在场众人精神一振。是啊,若对方真的毫不在意,又何必如此反应激烈?

“昭儿,你说得在理!”林大锤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可……可道理是这般道理,眼下这关口怎生得过?咱们的货卖不出去,银钱只出不进,这……这撑不了几月啊!”

“他有他的打法,我等有我等的活法。”林昭眼中闪过睿智而坚定的光芒,“他打压的是寻常铁器市面,那我等便暂弃这片‘红海’,扬长避短,另辟蹊径!”

他走到案前,铺开一张新的规划图,上面清晰地标注出昭铁厂未来的走向:

“其一,立时收缩寻常铁器产能!将大部人力物力,汇聚到我等独有的、他无法仿效打压的高值货品上!”他的手指点向图上的几个关键所在,“工字钢轨的批量轧制与精度提升——要害在解决长轨轧制的平直与内应力;水力机械核心部件的改良与定造——譬如为筑路商会特制的轧辊与传动齿轮;还有我等一直在隐秘进行的火轮机原型机关键零件的试制——重在气缸镗孔的精度、活塞杆的密封与锅炉的压力掌控。这些,方是我等未来的根基,是潘汝璋砸钱也砸不出的领域!我等要行‘项目制’,成立‘钢轨攻坚组’与‘火轮机研造组’,将有限的资财,集中在这些刀刃上!”

“其二,深拓门路,专攻定造与军工市面。”林昭续道,“利用我等与陈知府结下的关系,以及昭铁厂如今在质量、精度上积攒的口碑,主动接洽府衙、徐州卫乃至更上品阶卫所的订单!譬如,定造特定规制的弩机核心构件、火铳枪管的优质胚料、修缮城防器械的耐磨部件、打造筑路所需的专用工程工具。这些订单,利钱相对稳妥,且不受寻常市面价钱战的影响,可作我等稳定的银钱来源。李师傅,您老经验深厚,特别工坊的定造件,烦请您多费心神。”

李老蔫闻言,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交给俺,定不出纰漏。”

“其三,稳固盟谊,申明长远价值与共生。”林昭的目光看向汪承业派来的商会代表,及几位信誉良好的老主顾,“我会亲与筑路商会各位成员及有远见的合伙人家沟通。阐明昭铁厂眼下遇到的难处是暂时的,是旧势力对新物的垂死反扑。铁路一旦筑成,所带来的货运效率之变与成本下降,将惠及所有合伙人家。望大家在此刻风雨同舟,给予我等支撑。我等可采以货易货——譬如用未来钢轨或运输权抵折部分货款、延长账期、或共投特定项目等方式,维持紧密合作,共渡此关!”

这一系列清晰果决的应对方略,如同在迷障中点亮了灯塔,让原本惶惑不安的众人重新寻得了方向。

“好!昭哥儿,就依你说得办!”王铁臂第一个响应,摩拳擦掌,“俺这便去调拨人手,全力保准钢轨和火轮机零件的工事!”

林大锤看着儿子指挥若定、条理分明的模样,心中的恐慌也渐渐被一股坚定的信赖所取代。

昭铁厂这架精密的器具,在林昭的调度下,开始迅速转向。寻常铁匠铺区域的生产节奏明显放缓,大部工匠被抽调至轧钢工坊、新建的“精工件区”以及负责定造订单的“特别工坊”。厂区内的氛围,从先前因滞销带来的低迷,转变为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攻坚状态。每个人都清楚,这是在为存续而战,为将来而战。

然则,方略调整需时,而潘汝璋的绞杀却片刻不停。寻常铁器生意几近停滞,带来的利钱断流之效开始显现。工匠们的工钱虽赖前期积攒和定造订单收入尚能维持,但奖赏与分红大减,难免有人心下嘀咕。部分原本就对涌入大量流民有所不满的老工匠,此刻更是私下抱怨,觉得是林昭“胡折腾”引来了泼天大祸。

林昭深知,仅赖内部调整与坚守,难以持久。潘汝璋的能耐远超赵三虎,其打击是统系性的。欲要彻底打破漕运集团的封锁,必须在朝堂之上寻到突破口,必须让更高层的力量看到铁路的价值,甚至介入这场不对等的较量。

他示意王铁臂,利用其市井关系,及孙石头在底层民众中的影响,于暗处搜集潘汝璋及其爪牙利用漕运特权,盘剥过往商船、勒索地方商户、虚报“漂没”损耗以中饱私囊的实证。他知晓,潘汝璋绝无可能干净,只要寻得确凿证据,便能于关键时予其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林昭加紧了与知府陈文烛的沟通。他知晓,陈文烛是他目下最重要的朝堂屏障,亦是通往更高层级的桥梁。

这场不见硝烟却酷烈无比的价格战与舆论战,持续了将近一月。昭铁厂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寻常铁器生意几近名存实亡,利钱大幅滑落,全赖前期积攒、钢轨定银、定造订单的微薄收入及汪承业等筑路商会合伙人的紧急借贷勉力支撑。工匠们的士气也如同被反复拉扯的皮筋,时紧时松。

然而,潘汝璋那边也并非全无代价。长时低于本钱发卖,即便有漕运的灰色进项作为后盾,也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消耗,引起了漕运体系内部一些非潘系人员的微词。更紧要者,这般赤裸裸的、破坏市面规则的行径,虽短期内打击了昭铁厂,但也让徐州城内其他守法经营的商家感到唇亡齿寒,人心浮动。市面上劣质铁器泛滥,也引起了一些农户的怨言,只是碍于价钱,敢怒不敢言。一种对漕运霸道行径的无言反感,正在暗地里滋生。

这一日,林昭被陈文烛悄然唤至府衙后堂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陈文烛屏退了左右,独坐于书案后。他的面色看着有些倦怠,但眼神依旧深邃锐利。

“潘汝璋的动作,以及市面上的风波,本官已知晓。”陈文烛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喜怒,“他已在南京活动,指使人参了本官一本。罪名无非是‘纵容奸佞’、‘罔顾祖制’、‘治理地方不力’云云。”

林昭心中一紧,躬身道:“是学生行事不周,连累大人了。”

陈文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庙堂之争,本就如此。些许攻讦,尚动不了本官的根基。何况,他潘汝璋手脚也未必干净。”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昭身上,“你近月的应对举措,收缩产能,主攻核心,稳住合作,本官亦有耳闻。避其锋芒,固本培元,是对的。能在如此重压之下,保持清醒,稳住阵脚,殊为不易。”

得陈文烛肯定,林昭心下稍安:“多谢大人体谅。学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然,”陈文烛语气微沉,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仅凭防守,难以久持。潘汝璋在漕运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关系网盘根错节,其所能调动的资源,远超你的想象。若要破此僵局,不能只等他犯错,需有雷霆之势,需有足以让更高层面动心,甚至不得不支持你的‘筹码’。”

林昭心下明了,此是陈文烛在点拨自己。他深吸一气,沉声问道:“请大人明示,学生该如何做?”

陈文烛未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反问道:“你的铁路,除了商用之利,便利商贾,降低货殖成本之外,尚有何能?于国于朝,有何急迫之需?”

林昭立时明白了陈文烛的暗示。他脑中飞速运转,将早已思虑过无数遍的铁路战略价值,以最精炼、最能打动执政者的言语表述出来:

“回大人!铁路之利,商用仅是其末!其根本,在于**强兵固国,安邦定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学生敢言,若遇北方边疆告急,烽火骤起,大军开拔,依赖漕运或骡马,粮秣军械转运,动辄数月,缓不济急!然若有一条铁路直通边镇,精兵数千,可朝发夕至!粮草辎重,旬日可达!此乃扭转战局、决胜千里之关键!”

他略顿,观察了一下陈文烛的神色,继续加重筹码:“再若,山东、河南等地,突逢大旱大涝,赤地千里,饥民百万,等待漕粮救济,河道淤塞或路途遥远,恐饿殍遍野,酿成民变!然若有铁路连通产粮区与灾区,数十万石粮食,数日之内即可运抵,活人无数,消弭祸乱于未萌!其速,远超漕运;其稳,非骡马能及;其效,关乎社稷安危!”

陈文烛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甚么表情,但林昭能感觉到,书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因这番话而变得凝重起来。他知晓,自己说的这些,正是朝廷,尤其是兵部和户部最为头疼的症结——边疆后勤与灾荒赈济。

良久,陈文烛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许,但他未再做任何明确的指示,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淡淡道:“你有此见识,甚好。然,空口无凭。去吧。在徐州,只要本官还在任上,总能为你遮挡一二。但若要真正破局,让朝中诸公乃至天听为之动容……你需要拿出更实在的东西。”

带着陈文烛这份隐晦而极其珍贵的支持与点拨,林昭知晓,他必须加快步伐了。不仅要尽快产出足够长度、质量过硬的钢轨,进行小范围的公开演试,更要加速火轮机的研造,让“火轮车”从图样变为实物,哪怕只是一个能动的样机!他需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来证明铁路那足以更改国运的战略价值。

回到昭铁厂,林昭立刻投入了更加紧张的工事中。他亲临轧钢工坊督战,要求不惜代价,攻克长轨轧制与矫直的最后技术难关;他几乎宿在了负责火轮机研造的保密工棚内,与几位挑选出来的、心灵手巧且口风严密的工匠一道,反复试验气缸的密封、活塞的联动、锅炉的效能……

然而,就在昭铁厂上下憋着一股劲,试图在技艺和实证上寻求突破,打破漕运封锁的同时,远在南京的漕运总督衙门深处,一份关于“徐州狂徒林昭,擅改祖制,聚敛巨资,勾结知府,妄图以奇巧铁轨坏数百年漕运根基,其心可诛,其行可灭”的加急密报,已悄然呈上了一位掌印大人的案头。烛影摇曳,映照着那份密报上冰冷的字句,也映照着决策者晦暗不明、深不见底的眼神。

技艺的种子已在风雨中顽强破土,资财的活水仍在石缝间艰难汇聚,但来自旧有利益格局的凛冽风暴,已然不再是暗流涌动,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压力,从商战到朝堂,层层加码。这钢铁的幼苗,能否在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中存活下来,并最终长成参天大树,考验的已不仅仅是技艺本身,更是智慧、韧性、与对时势脉搏的精准把握。

林昭站在即将完成组装的、第一台实验性小火轮机原型前,听着锅炉内开始积聚压力的嘶嘶声,目光仿佛穿透了工棚的墙壁,投向了那不可知的、却注定波澜壮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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