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冷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威严，语调却又透着一丝熟悉俏皮的声音……这哪是他那美丽、成熟、偶尔会流露出依赖和小性子的娘子柳梦嫣？！
说话的，分明是那位向来惜字如金、气质空灵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司明月，司仙子？！
杨逍宇猛地转头，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司明月脸上。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不光是因为这截然不同的语气从司明月口中吐出，更因为，当他从爷爷杨业霆那“陌生”霸气带来的震撼中稍稍回神，仔细打量二女时，才发现她们身上都发生了极其明显，甚至堪称诡异的变化！
柳梦嫣依旧红衣似火，容颜绝美，但那份原本属于她的、融合了成熟风韵与些许复仇者坚韧的气质，似乎悄然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甚至带着几分司明月特有的、洞悉世情的淡漠与超然？她那双眼眸，此刻平静无波，看向他时，少了几分以往的炽热与依赖，多了几分审视与……一种难以形容的了然。
而司明月，依旧白衣胜雪，手持星轨玉盘，但那份仿佛永远与人隔着一层薄纱的清冷孤高，似乎淡化了许多。她嘴角竟噙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类似于柳梦嫣偶尔会对他流露出的、带着点狡黠和顽皮的笑意？眼神也不再是纯粹的、观测命运轨迹般的漠然，而是注入了几分属于“人”的鲜活情绪，虽然依旧复杂难明。
恍惚间，杨逍宇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在柳梦嫣的身上，他看到了司明月的影子；而在司明月的身上，他又捕捉到了柳梦嫣的印象！
这……这怎么可能？！
杨逍宇狠狠地甩了甩头，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一个月来殚精竭虑、过度劳累，再加上刚才被爷爷的“真面目”冲击得太狠，以至于出现了严重的幻听和幻觉！
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就算她们各自有了什么奇遇或突破，也不可能让两个人的气质发生如此颠覆性的、近乎互换般的巨大变化吧？！
在他揉眼睛的瞬间，视线被短暂遮蔽，他没有看到，柳梦嫣与司明月极快地对视了一眼。那一眼，短暂得如同电光石火，却仿佛在刹那间交流了千言万语，包含了无数复杂难言的信息与默契。那绝非寻常好友之间的眼神交流，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超越了言语的共鸣与确认。
等杨逍宇放下手，再次凝神仔细看去时，二女身上的那种“错位”感却又诡异地消失了。
柳梦嫣脸上绽放出他熟悉的、带着几分嗔怪和关切的笑容，一边开口，一边自然地向他走近了几步：“怎么了夫君？一个月不见，是不认识我了？还是不认识司姑娘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脆与活力，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埋怨，“爷爷和其他人还等着呢！别发呆了！”
还是那么熟悉的声音，那么熟悉的语气，连走路的姿态和眼神中的情意都似乎与往常无异。这一切，让杨逍宇几乎要确信，刚才那惊悚的一幕，真的是自己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了……
而一旁的司明月，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柳梦嫣的话，但她依旧保持着那份清冷，红唇紧闭，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未从她口中吐出过。
柳梦嫣见杨逍宇还有些怔忡，再次催促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兴奋：“别这么呆愣着了！双儿那丫头和孙大石师傅为了这最后的‘大惊喜’，可是忙活了好久，肯定也等不及要看到成果了！快去准备吧！”
“哦…哦！好，我这就去确认一下！”这么一连串真假难辨的状况袭来，饶是杨逍宇自诩思维敏捷、应变迅速，此刻也被弄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去深思那瞬间的异常究竟是真是幻。他几乎是本能地答应了下来，暂时将心中的惊疑压下，转身快步走到山寨一侧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准备好的两面信号旗，朝着远处特定的山坳方向，熟练地打起了一套复杂的旗语。那旗语代表着最终确认和发射指令。
他举起望远镜，紧紧盯着远方。片刻后，望远镜的视野中，出现了双儿那娇小的身影。她站在另一处高点上，同样挥舞着旗子，欢快而准确地给出了“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射”的回应信号。看到双儿安然无恙且状态兴奋，杨逍宇心中稍安。
他转身，面向山寨内外所有仍在震惊、茫然、或期待中的人们，朗声开口，声音尽量压下了之前的波澜：
“在场的诸位，有些人应该知道，我之前为了……嗯，筹集资源，弄出了一批名为‘天雷地火’的火炮，卖给了一些‘朋友’。”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那些东西，威力尚可，对于普通人乃至低阶修行者而言，已是不错的武器。”
他的目光扫过莫盛启和他身后那些依旧神色复杂的士兵，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但既然那些是用来坑人……咳咳，是用来交易的商品，我杨逍宇，自然还藏着更好的东西！”
他伸手指向前方远处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空旷无比的山谷地带，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我叫它——‘真理’！”
“它，就是用来丈量‘真理’究竟能覆盖多大范围的神兵利器！”
“现在，请大家捂好耳朵，集中精神，注意看那边！”
他指向的目标区域，距离山寨足有数里之遥，肉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平地。
众人闻言，虽然不明所以，但经历了之前米尼步枪的震撼，此刻无人敢再轻视杨逍宇的话。不少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了杨逍宇所指的方向。
“乖孙儿，”就在杨逍宇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挥动旗语，下达最后的发射命令时，杨业霆却突然出声，问了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你这‘真理’，它这砸下来之后的杀伤范围，大概是多少啊？”
杨逍宇微微一怔，不明白爷爷为何在此刻问这个细节。但他没有多想，基于之前多次推算和小型试验的数据，给出了一个理论上的范围：“回爷爷，根据装药量和弹体设计，有效杀伤半径，大概在落地点的方圆一百五十步到两百步之间，核心区域五十步内，凝神期以下……若无特殊防护，绝无生还可能。”
这是他基于前世知识和对这个世界修行者体质的估算，虽然未经实战检验，但他有七八分把握。
“哦，爷爷知道了，你开始吧！”杨业霆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有些扎手的胡须，冲着杨逍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以及一丝……杨逍宇看不懂的算计。
然后，在杨逍宇有些困惑的目光中，杨业霆迈步走到了如同霜打茄子般蔫头耷脑的莫盛启身边，与他并肩站定，目光也投向了远处的目标区域，仿佛只是要近距离观摩，同时示意杨逍宇可以开始了。
杨逍宇此刻，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刚才莫盛启被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晕头转向、思维几乎停滞的感觉。这一连串的事情——爷爷的“真面目”、二女诡异的“气质错位”、以及此刻爷爷这莫名其妙的提问和举动——如同一个个浪头打来，让他根本无暇冷静思考背后的深意，只能被推着向前。
他甩开杂念，机械地，甚至带着点麻木地，再次挥动了手中的两支旗子，打出了代表“发射”的最终指令！
旗语落下的瞬间，整个天地仿佛凝滞了一刹。
随即——
“轰！！！”
一声沉闷至极、却又蕴含着无匹力量的巨响，仿佛是从遥远的地底深处，又像是从九霄云外传来！声音并不如何尖锐，却厚重得如同实质，震得人心头发慌，脚下的土地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这宛若天雷降世般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紧接着，一种极其尖锐、凄厉的破空呼啸声，由远及近，以惊人的速度迫近！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仿佛死神的镰刀划破长空，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
没有感受到任何真气的波动，没有察觉到任何法术的气息，但这纯粹由物理速度带来的、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却让在场所有修行者，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与战栗！那是面对未知的、无法理解的、绝对力量的天然敬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看不见的、却仿佛死神的阴影，投向远处的目标区域。
一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那是一个硕大的、纺锤形的黑色铁疙瘩，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如同陨星天降，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狠狠地、义无反顾地砸向了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的思维，在这一瞬间，都被这从天而降的毁灭之影彻底吸引、攫取！
然而，就在那铁疙瘩即将触地的电光石火之间——
“你给老子靠近点感受！用你的身体，用你的脑子，仔细想想，这些威力巨大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是奇技淫巧，还是无法抗拒的力量？！是旁门左道，还是未来的战争之王？！”
杨业霆那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再次毫无征兆地轰然响起，打破了那死亡降临前的死寂！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所有人，包括杨逍宇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只见杨业霆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身边毫无防备的莫盛启的后颈衣领！
然后，在莫盛启那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来不及发出的惊呼中，杨业霆手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竟如同扔沙包一般，将莫盛启那高大壮硕的身躯，猛地朝着数里之外，那“真理”即将落地的区域，狠狠地投掷了过去！
杨业霆的出手，精准得令人发指！
莫盛启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几乎是和那从天而降的“真理”，在同一时间，分别砸向了地面！
“轰隆隆——！！！！！”
这一次，“天雷”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不，是直接在他们的心脏上炸开！
远比之前信号枪响和米尼步枪齐射猛烈千百倍的巨响，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悍然席卷了整个山谷！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一头太古巨兽在地下翻身！
远处那片目标区域，瞬间被一团巨大的、混合着火光、浓烟和泥土的蘑菇状尘云所吞噬！狂暴的气浪以落点为中心，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所过之处，地面被层层掀起，距离中心极远的树木如同稻草般被连根拔起或拦腰折断！无数被炸飞的碎石、泥土，如同暴雨般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威力丝毫不逊于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
整个山谷都被这毁灭性的轰鸣所填满，回声层层叠叠，久久不绝，震得人耳膜刺痛，头脑发昏。漫天的烟尘弥漫开来，遮蔽了阳光，让这片天地都变得昏暗无光，仿佛末日降临。
这一刻，所有人——即便是早就知道杨逍宇在捣鼓这种“大杀器”的杨业霆、赵继祖、孤语道人，以及柳梦嫣和司明月——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都凝固了。
理论上的认知，与亲眼目睹、亲身感受这种毁天灭地的威能，完全是两个概念！
那巨大的轰鸣，那狂暴的冲击，那遮天蔽日的烟尘……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而所有人，也在这一片死寂般的震撼中，蓦然明白了杨逍宇之前那看似狂妄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这样足以改变地形、抹平一切的绝对威能之下……
拥有它的人，所说的话，就是“真理”！
它所能覆盖的范围，就是“真理”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