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火种已然播下,燎原之势初现端倪。昆仑山谷作为最初的“苗圃”,在简化版乙木长春阵和不断增多的“灵犀之种”影响下,生机愈发盎然,乳白色的光晕在草木间流转,将这片区域的“寂灭道染”涤荡一空,仿佛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然而,维系这希望火种的代价,正悄然显现。
为了加速凝练具备自我衍生能力的“母种”,以满足三界各处的迫切需求,九公主(云氏)不得不一次次耗费心神,从自身那根蕴含造化生机的乳白色发丝中,剥离最纯粹的“守护与唤醒”意念。每一次剥离,都如同从生命本源中抽丝,带来的不仅是神魂的疲惫,更是某种不可逆的损耗。
天赐(周念尘)和月老都曾劝阻,希望她能放缓节奏,待伤势再好些。但每当巡天镜传来某某地瘴气爆发、生灵涂炭的紧急讯息时,九公主总是沉默地摇摇头,然后继续凝神,引导那温暖而坚韧的意念流出。
她的脸色日益苍白,原本因灰光滋养而稳定下来的神魂,进展也变得极其缓慢,那新生的乳白色发丝,光泽似乎也不如最初那般莹润。
这一日,正当她准备再次剥离意念时,身形忽然一晃,险些软倒。天赐手疾眼快扶住她,触手只觉她身体冰凉,气息微弱得令人心惊。
“娘!今日必须停下!”天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心中充满了恐慌。他能感觉到,母亲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正在因为过度消耗而加速摇曳。
九公主靠在他怀中,微微喘息,想要说什么,却连说话的力气都似乎有些匮乏。她抬起颤抖的手,想如往常般抚摸儿子的脸颊以示安慰,动作却显得无比艰难。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毫无征兆地,她满头的青丝,自鬓角开始,如同被无形的霜雪浸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白!那灰白之色不断蔓延,不过片刻功夫,那一头曾因灰光滋养而恢复如墨的青丝,竟尽数化为了毫无光泽的——雪白!
这不是北荒时因魔气反噬的苍老之白,也不是那根因逆转因果而生的、蕴含着生机的乳白,而是一种……失去了所有活力、代表着生命本源过度透支的……枯槁之白!
“娘——!”天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紧紧抱住母亲瞬间轻了许多的身体,感受着她体内那急剧衰败的生机,心如刀绞,恐慌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月老手中的酒葫芦“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汩汩流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本源……透支……这是……油尽灯枯之兆……”
山谷内蓬勃的生机,仿佛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黯淡了几分。
九公主躺在儿子怀中,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她努力睁开眼,看着天赐焦急痛苦的面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她那完全化为雪白的发丝,无力地垂落,衬得她容颜憔悴,仿佛下一刻就会如烟云般消散。
天赐疯狂地将自身的混沌之力、心灯的温暖光辉、甚至尝试引动那丝原初灰光,不顾一切地渡入母亲体内。然而,这一切都如同石沉大海。九公主的生命本源并非受伤,而是如同燃尽的灯油,正在走向彻底的枯竭。再多的能量注入,也无法弥补那根本性的缺失。
“不……不会的……娘,您坚持住……一定有办法……”天赐的声音哽咽,带着从未有过的无助。他拥有焚天之力,拥有补天之能,此刻却留不住至亲的生命之火。
月老猛地回过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通过巡天镜联系九天玄女和太上老君,将九公主的情况紧急通报。
片刻后,太上老君凝重无比的神念传来:“青丝成雪,本源枯竭……此乃道损,非药石能医。寻常续命仙丹,于她已是无用。除非……能找到真正逆天改命、补充生命本源的无上神物……”
九天玄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带着一丝沉痛:“老君所言不错。据天庭秘卷记载,或许唯有那开天辟地时诞生的第一缕‘生生之气’,或称‘鸿蒙生机’,方能弥补此等道基之损。然,此气缥缈难寻,早已融入天地万物,从未听闻有实体留存……”
希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渺茫。
天赐紧紧抱着母亲冰凉的身体,看着她雪白的发丝,脑海中一片混乱。逆天改命?鸿蒙生机?这些听起来都太过虚无缥缈。
就在这时,他心口的心灯,似乎感应到了他极致的悲痛与无助,那融合了原初灰光的光焰,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那灰光仿佛与怀中母亲那枯槁的白发,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下意识地,引导着心灯的力量,尤其是那丝灰色流光,不再试图强行补充生机,而是如同最温柔的触须,轻轻探入九公主那完全雪白的发丝之中。
奇迹般地,当灰色流光触及那枯槁白发时,并未被排斥,反而如同游子归家般,融入其中。那雪白的发丝,在灰色流光的浸润下,并未立刻恢复颜色,但其上那种代表“死寂”的枯槁之意,似乎……被稍稍中和了一丝?虽然微乎其微,但天赐敏锐地感知到了!
这变化极其细微,对于扭转九公主本源枯竭的局面,杯水车薪。
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天赐心中的迷雾!
灰光……白发……本源枯竭……逆转因果……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老君,玄女尊者!”天赐的声音透过巡天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请告诉我,何处最有可能找到‘鸿蒙生机’的线索?或者……何处是生命法则最为浓郁、甚至可能触及本源之地?”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消散!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去搏一把!
太上老君沉吟片刻,道:“若论生命法则之浓郁,首推西方昆仑之巅,王母瑶池的蟠桃母树,其根系勾连天地生机。其次,乃北极冥海之眼,传闻是万物归寂与新生轮回的缝隙,生死交织,或有一线机缘。再次……便是那传闻中,早已失落于时空乱流的‘建木’遗迹,那是沟通天地人三界的桥梁,蕴含最初的生命奥秘。”
九天玄女补充道:“蟠桃母树乃天庭重器,非陛下与娘娘法旨不可近。冥海之眼凶险万分,时空紊乱。建木遗迹……更是虚无缥缈。”
“我去冥海之眼!”天赐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蟠桃母树求取不易,建木遗迹无处可寻,唯有冥海之眼,是眼下唯一明确且可能有机会的地方!
他将昏迷的母亲小心交给月老:“前辈,烦请您照看娘亲,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再让她凝炼种子!”
月老重重点头:“放心,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住她!”
天赐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母亲雪白的发丝,将那抹刺眼的白色狠狠刻在心底。他转身,混沌之翼轰然展开,不再掩饰气息,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金灰色流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扑那象征着生死轮回的禁忌之地——北极冥海之眼!
为了母亲,纵然是九死一生的绝地,他也要闯上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