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的阳光像被谁调了亮度,明晃晃却不刺眼。公寓外的棕榈树一排站岗,风一过,叶子哗啦作响,像在给新住户鼓掌。箱子还没拆完,俩人就先被生活拽进琐碎里:电话卡、银行卡、网络密码,一串数字比画廊开幕式还长。陆辰逸把文件摊成一排,颜色标签贴得跟股票K线似的;微光抱着向日葵进屋,瞬间把冷灰客厅点成暖黄,连扫地机器人都愣了两秒,差点撞花盆。
日子迅速有了形状。清晨,谁先醒谁煮咖啡——豆子是超市散装,香气却够猛,能把时差残党一脚踹醒。面包片扔进烤槽,“叮”一声弹起,焦边刚好。陆辰逸边嚼边往包里塞电脑,领带往脖子一甩,像启动某个程序;微光穿着他的宽大t恤,光脚在厨房转圈,给煎蛋撒黑胡椒,手一抖,蛋黄金流成小河。两人常在学校咖啡馆碰头,他点美式,她拿拿铁拉花,互换一口,像对暗号。
傍晚是最期待的段落。他们推着巨大购物车,在trader Joes的货架里钻来钻去,为一块牛排的雪花纹路研究半天,又为哪种薯片更脆争论一路。厨房成了小型战场,微光负责颜值——蔬菜切得厚薄均匀,颜色搭配堪比调色盘;陆辰逸掌勺,牛排丢进锅里,“滋啦”一声油花四溅,他翻面的动作比翻ppt还精准。盐放多了,互相嫌弃;酱汁酸了,一起皱眉,最后把失败品倒进垃圾桶,哈哈大笑,再点份外卖披萨,坐在地毯上边吃边吐槽好莱坞老梗。
饭后沙发瘫是固定节目。投影仪把白墙变成小影院,爆米花香味混着松节油味,猫如果有的话肯定要打喷嚏。微光把脚搭在陆辰逸腿上,刷着平板看巴黎美院发来的书单,嘴里念念有词;他回工作邮件,手指敲键盘像在弹钢琴,偶尔抬头啄她一口,当作和弦。电影里演到生离死别,他们同步翻白眼——现实里已经够刺激,谁还要在银幕上找虐。
平静海面下,总有暗流探头。那天午后,微光独自去楼下邮局寄文件,回程在大厅被Elena堵个正着。对方一身瑜伽服,曲线亮闪闪,汗珠挂在锁骨像刻意撒的高光,笑容却热情得滴水不漏:“hi!真巧!”眼神扫过微光手里的巴黎高美信封,停留半秒,又迅速切换成迷妹模式,“辰逸昨天在课堂上简直闪闪发光,教授都夸他‘独角兽’。”语气亲昵得像在分享自家宠物。微光维持礼貌微笑,脚指头却在鞋里默默抠地。邀请来得顺理成章——周五天台酒吧,mbA欢迎趴,一起来玩呀。她婉拒,借口要备课,Elena遗憾耸肩,挥手告别,香水味却久久不散。
回家汇报,陆辰逸边解领带边听,听完把围裙往头上一套:“周五订了米其林,庆祝落地满七天,谁爱去天台吹风谁去。”他低头吻她鼻尖,声音含糊却笃定,“别理花蝴蝶,我眼里只有你这只小麻雀。”一句话,把醋意吹成糖霜。
夜里,微光清理邮箱,垃圾文件夹里躺着一封无主题邮件,发件人还是那串熟悉的乱码。点开,只有一句话:“the city of Light can be very dark. watch your step, little artist.” 发送时间正是下午偶遇后半小时。寒意从脚底爬上天灵盖——对方不仅知道她要去巴黎,还清楚她下午的行踪,像躲在暗处的镜头,拉近距离,按下快门。
她合上电脑,客厅只留一盏落地灯,光晕像打翻的蜂蜜。陆辰逸洗完澡出来,头发滴水,见她发呆,用毛巾胡乱搓她脑袋:“别瞎琢磨,明天还要早起买颜料。”说完把笔记本搬到餐桌,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行代码,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线条冷硬。追踪、反查、布防,一气呵成,像在棋盘上无声落子。
灯一直亮到凌晨,窗外棕榈影摇晃,像无声的观众。恶意躲在网线另一端,窥视、挑衅、等待回应;而屋里的烟火气尚未散尽,牛排油脂香混着咖啡苦,仍在空气里打转。生活看似温柔,其实暗礁四伏,可只要锅还热,菜还香,两个人就还有力气把暗流切成段子,一口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