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家里来的电话,像一片乌云,短暂地遮住了两人头顶的晴空。陆辰逸表面云淡风轻,林微光却嗅到了暴风雨前的潮湿味。
果然,两天后傍晚,电话又来了。这回更短,挂断后他只说一句:“今晚我得回家一趟。”语气平静得像在报备天气,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是因为……我们?”她忍不住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他没否认,只抬手揉了揉她眉心,声音低却稳:“别担心,等我回来。”
黑色轿车驶出校园,尾灯消失在车流里,像被巨兽一口吞掉。林微光站在原地,脚底发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横在两人之间的,不只是性格差异,还有一条叫“家世”的深沟,深得看不见底。
车子驶进半山庄园,大门缓缓开启,像巨兽张嘴。修剪整齐的园林、冷硬线条的别墅、亮到晃眼的水晶吊灯,无一不在喊“生人勿近”。管家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先生在书房等您。”
陆辰逸点头,脚步不停,直奔二楼。推开厚重木门,一股混合雪茄与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某种无形的警告。
落地窗前,陆震霆背对门口,灰中式褂衫裹着挺拔却僵直的背影,手里雪茄燃到一半,烟灰迟迟不落。听到动静,他转身,目光像鹰隼锁定目标,没有任何寒暄,单刀直入——
“那女孩,林微光?美术系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是。”陆辰逸迎上视线,半步没退。
陆震霆走到书桌后,一沓照片“啪”地甩在桌面——校园里并肩走路、食堂互相夹菜、图书馆门口他抬手抚平她眉心,甚至还有昨天林荫道牵手的抓拍,角度刁钻,清晰得像现场直播。
“最近把太多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且有失身份的事上。”他语气轻蔑,像在点评一份不合格的商业计划,“我以为你足够清醒。”
话锋一转,直接戳软肋:“家境普通,母亲长期卧病,靠兼职和……你的‘资助’?她能给你什么助益?能帮你在集团站稳脚跟,还是能在事业上添砖加瓦?”
每句话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刺向林微光最无力改变的部分。
陆辰逸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声音却维持着冷静:“我选择与谁交往,不需要用商业价值衡量。她的才华、坚韧、纯粹,比您看重的那些东西珍贵得多。”
“珍贵?”陆震霆冷笑,目光逼视,“辰逸,你太让我失望。陆家的继承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没数?”
他一字一顿,下达最后通牒:“立刻结束这段荒唐关系。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书房空气瞬间凝固,像有人按了暂停键,只剩雪茄燃烧的细微“滋滋”声。
陆辰逸脑海里却闪过一幕幕——阳光下她回头冲他笑、海边恐惧时死死抓住他衣襟、站在画室踮脚调颜料……每一帧都鲜活,比任何商业蓝图都耀眼。
他缓缓抬头,直视父亲,眸色沉得像深夜的海,却燃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火焰。
“父亲,很抱歉,这个命令,我无法服从。”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钉子一颗颗敲进墙壁,“她是我认定的人。无论您是否认可,我都会和她在一起。”
说完,微微颔首,转身,毫不犹豫拉开沉重木门,迈步而出。背影挺拔,脚步坚定,像把“叛逆”二字写进脊梁。
门内,陆震霆脸色铁青,一拳砸在红木书桌上,沉闷巨响震得雪茄灰簌簌掉落。他盯着儿子消失的门口,眼底风暴翻滚——掌控了二十年的棋子,突然跳出棋盘,还当众掀桌,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门外,走廊灯火通明,却冰冷空旷。陆辰逸脚步未停,心里却清楚——这场父子战争,刚刚打响。接下来,可能是更猛烈的打压、更无情的手段,但他没打算退。
因为,有人在等他回去,笑得比烟火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