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转瞬即逝的星空背景与箭头,像一枚烧红的针,在林薇几乎死寂的心湖中刺破了一个微小的孔,透进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光。不是幻觉!那个神秘的“朋友”——很可能是艾玛,或者她背后的人——竟然在她被转移到这铜墙铁壁般的“监护区”后,依然能找到方式与她联系!
希望,如同绝壁缝隙中挣扎求存的草籽,再次顽强地探出头来。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麻木与顺从,没有立刻抬头去查看箭头所指的方向。安或许不在房间内,但无处不在的监控镜头,绝不会错过她任何异常的举动。她必须等待,等待一个绝对安全,或者至少是相对隐蔽的时机。
日子在一种极致的压抑中缓慢流逝。新的工作室与卧室一体化,更加封闭,监控探头数量更多,角度更刁钻。安的存在感更强,几乎与她同进同出,连她去独立的、同样布满监控的卫生间,安也会守在门口。
埃利奥特偶尔会通过内部通讯与她进行简短的“创作研讨”,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不断强化着“共生”的理念,并开始具体点评她新作中那些刻意迎合他的、扭曲的情感张力,表示“进展令人满意”。
林薇扮演着一个逐渐被“磨去棱角”、开始“接受引导”的棋子,在画布上堆砌着令自己作呕的、被扭曲的情感符号。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正在被剥离、被玷污,但内心深处那点由星空箭头点燃的微光,支撑着她坚持下去。
机会出现在三天后的深夜。或许是认为她的“驯化”进度良好,监控的频率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也可能是对方故意露出的破绽)。而且,今晚园区似乎有某个外部供电线路的短暂维护,房间的主灯和部分非必要设备会切换至备用电源,可能会造成监控系统极短暂的信号波动或数据缓冲。
凌晨两点,当房间的灯光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了一下时,林薇知道,机会来了。
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没有开灯,凭借着模拟月光模式的天花板发出的微弱光芒,她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合成材料地板,走到了白天早已用余光丈量过无数遍的那个角落——箭头所指的正下方。
天花板的材质与墙壁一致,是光滑无缝的复合板材。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伸长手臂,用手指极其仔细地触摸、敲击。起初,触感一致,没有任何异常。就在她几乎要怀疑那箭头是否只是指示一个无效位置时,她的指尖在靠近天花板与墙壁接缝的阴影处,触碰到了一小片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周边材质融为一体的粗糙感。
那不是磨损,更像是……某种微型接口或者通气孔的边缘,被用极高明的手法伪装过!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
然而,找到了接口,并不意味着就能使用。她没有工具,也无法在监控下进行任何操作。而且,即便她能连接,又能做什么?对方想通过这个接口传递什么?信息?还是……实物?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在那片粗糙感的边缘下方,墙壁上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垂直的、比发丝还细的缝隙。这道缝隙向下延伸,隐没在墙角的阴影里。她顺着缝隙向下摸索,在离地约二十公分的高度,缝隙似乎到了一个终点,那里有一个……需要特定磁性工具才能开启的、极其微小的检修口!
这个发现让她既兴奋又沮丧。兴奋的是,这确实是一个通道,一个物理通道!沮丧的是,她没有磁性工具,而且这个检修口的位置虽然隐蔽,但直接去撬动,风险极大。
她必须想办法弄到一个合适的工具,并且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时机。
接下来的两天,林薇开始留意身边一切可能带有磁性、或者能被改造成工具的物品。安防如此严密的地方,这类物品几乎不存在。她的餐食使用特制的塑料餐具,家具边角都被软包处理……
唯一的可能,似乎只剩下……那个纯白的“灵感记录器”。
记录器本身是光滑的密封体,但她记得底部那个非标准接口旁边,似乎镶嵌着几颗极其微小的、用于固定的内六角螺丝。这种螺丝通常需要特定的、带磁性的螺丝刀才能拧开。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型——拆解记录器,获取磁性螺丝刀,并用拆下的部件尝试打开检修口!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记录器是埃利奥特监控她思维的重要工具,拆解它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获取工具的途径。
决心已下,林薇开始寻找拆解记录器的机会。这需要在安的视线和监控双重盲区下进行,难度极高。她最终将时机选定在每日固定的、时长十五分钟的“放松冥想”时段。这个时段,安通常会离开房间,在门外守候,而监控或许会因这“标准化”流程而略有疏忽(或者,这本身就是对方计算好的漏洞?)。
她利用前几天“冥想”时偷偷藏在袖子里的、磨尖的塑料餐具边缘,在又一次“冥想”时,背对着主要监控探头,用身体作为掩护,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拧动记录器底部的微型螺丝。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手指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螺丝极其微小,塑料工具并不顺手,好几次都差点打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安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响动,第一颗螺丝终于松动了!
她不敢停歇,用最快的速度,依次拧下了另外三颗螺丝。记录器的底盖微微松动。她屏住呼吸,轻轻掀开底盖,里面是紧凑的电路板和电池。而在电路板边缘的一个小卡槽里,赫然固定着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银色的磁性螺丝刀!
成功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迅速将螺丝刀取出,藏进睡衣腰带内侧一个自己缝制的小暗袋里,然后飞快地将记录器底盖装回,拧好螺丝。整个过程,不超过八分钟。
就在她刚刚将记录器恢复原状,摆出冥想结束姿态的下一秒,房间门被轻轻推开,安走了进来。
“林小姐,冥想时间结束了。”
林薇缓缓睁开眼,面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八分钟从未发生过。只有她指尖残留的细微颤抖和腰间那枚冰冷坚硬的螺丝刀,证明着她在绝境中,再次向前迈出了危险的一步。
工具到手了。下一个挑战,是如何在严密的监控下,接近并打开那个墙角的检修口。那里面会藏着什么?是新的信息?是通讯设备?还是……通往自由的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林薇暗中规划下一次行动时,安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通知:
“林小姐,里斯本先生认为您近期进步显着。为深化‘共生’体验,明天将安排您与他一同参观园区核心的‘生物拟态实验室’,那里的一些研究成果,或许能为您提供全新的创作视角。”
参观实验室?与埃利奥特一起?在这个她刚刚找到突破口的关键时刻?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测试她忠诚度与注意力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