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十二月,大雪接连下了两三场,向烽骑射场那边也去的少了,天天在家陪着夫郎孩子。
小云安如今彻底掌握了走路这门新技能,虽然步子还不太稳当,像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探索世界的热情。
起初只是在卧房和堂屋里来回转悠,没过几天,这小家伙就开始不满足于方寸之地了。
屋外那漫天飞舞、纯净洁白的雪花,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小家伙已经记不清第多少次,趁着大人们“不注意”,自己偷偷摸摸、一步一顿地挪到门口,努力抬起小短腿,试图征服那道对他而言犹如高墙的门槛,好跑到那银装素裹的院子里去。
可每次还没到门口,就被他阿么和阿爹捉回去了。
家里有向烽坐镇,云乐便能安心地忙活自己的事。
去年因他怀着身子,向烽心疼他,家里人的冬衣都是在铺子里买的成衣。
今年得了空,他便早早备好了料子,飞针走线,开始为全家人准备过年的新衣。
他自己的、向烽的,从贴身的里衣到厚实的外袍,里里外外各做了三套,针脚细密,裁剪合体。
至于小云安,更是他打扮的重点对象。
那些颜色鲜亮、质地柔软的好料子,几乎都成了小家伙的专属,各式各样的小袄、小裤、小斗篷做了不下七八身,足够他不重样地穿上好几天。
向烽起初看他伏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制,常常一做就是大半天,难免心疼,怕他累着眼睛伤了神,便劝道:
“何必如此辛苦?去铺子里买也是一样的。”
云乐却抬起头,手里还拈着针,眉眼弯弯地笑:“那怎么能一样?”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向烽身边,带着点小得意,又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喜欢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我的夫君和儿子,自然也要穿得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这才能和我相配呀!”
他伸手抚平向烽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神亮晶晶的:
“看着你们穿上我亲手做的衣服,走出去精神又好看,我心里就高兴,一点都不觉得累。我做的你们穿,日后成衣铺子逛到好看的,咱们也买。”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又带着点小骄傲,仿佛将夫君和儿子打扮得俊朗出众,是他最大的成就和乐趣。
向烽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彩,那里面没有丝毫勉强,只有纯粹的满足和快乐,到嘴边的劝阻便咽了回去。
他伸手将夫郎揽进怀里,低声道:“好,都依你。只是别太劳神,慢慢做。”
云乐在他怀里蹭了蹭,满足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是死脑筋,不会一直做着不停,还有曹阿么帮他,不会累到自己。
云乐一边灵巧地穿针引线,一边和向烽商量起正事:
“说起来,乔山和树哥儿在咱们家也快做满一年了。按着惯例,做得好、打算长期留用的长工,年节下是该给涨些月钱的。夫君,你心里是怎么个打算?”
向烽闻言,略一沉吟,他对乔山夫妇这一年的表现是满意的。这两人本分老实,干活勤快,从不偷奸耍滑。
他们住在后头的老屋,平日里若非有事或是分派活计,基本不会到前头主屋来打扰,很懂得分寸。更重要的是,他们心里记挂着主家的好。
那树哥儿是个勤快人,平日里得了空,去挖了鲜嫩的野菜,或是摘了山上的野果子,总会挑那最新鲜水灵的,给云乐送些过来。
前些时候更是送来了一大筐自己从山里捡的栗子,个个饱满。
虽说云乐每次都会坚持给些银钱或是用别的吃食布料回赠,从不白拿他们的,但这份时时惦念着主家的心意,却是难得。
老屋那边也被他们夫妇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让人省心。
想到这些,向烽心里便有了决断,他看向云乐,说道:
“他们两口子确实做得不错。我的意思是,从明年起,给他们每人每月加一百文工钱,你看如何?”
这个涨幅,在当地的长工里算是很厚道的了,既体现了主家对他们辛勤付出的认可,也包含了那份对他们“懂事”、“念好”的嘉许。
云乐听了,手上针线不停,脸上却露出赞同的笑容:
“嗯,这个数正合适。既全了规矩,也不枉他们这一年的辛苦和心意。等腊月里结了工钱,再把这话跟他们一说,他们定然高兴。”
两口子就这么三言两语,便将给长工涨月钱的事定了下来。
手上最后一针绣完,云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就把针线篓子都收起来了,站起身活动下,然后看正在和大福“拔河”的小云安过来。
向烽出去扫雪了,屋子里云安和大福玩的正开心。
小家伙和大福玩闹的正开心,哼唧声一下接着一下。他笑着摇摇头,扬声唤道:“云安?到阿么这儿来。”
小家伙正攥着他那心爱的布老虎的一条腿,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后拽,嘴里还“啊啊”地给自己鼓劲。
大福则小心翼翼地用牙齿轻轻叼着布老虎的另一头,尾巴摇得欢快,配合着小主人的力道,玩着“拔河”的游戏。
一听到云乐的呼唤,大福立刻兴奋起来,耳朵一竖,尾巴摇得更起劲了,下意识就想叼着“战利品”朝主人跑去。
可它这一兴奋,嘴里就没控制好力道,只听“次啦”一声脆响——
那原本就被云安玩有点旧的布老虎,哪里经得住这般拉扯?脑袋和身子瞬间就分了家!
小云安正用力往后拽呢,忽然感觉手上一松,力道落空,小屁股墩儿差点坐在地上。
他茫然地稳住身子,低头一看——手里只剩下半截光秃秃、露出里面棉絮的老虎身子,他最喜欢的那个圆滚滚、绣着“王”字的虎头,却还在大福嘴里叼着!
小家伙愣住了,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手里惨不忍睹的“残骸”,又看看大福嘴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虎头,小嘴慢慢瘪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哇——!”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哭声猛地爆发出来,充满了整个世界崩塌般的委屈。
大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亮哭声吓了一大跳,它立刻松开口,虎头“啪嗒”掉在地上。
它不知所措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小主人,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呜”声,凑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子和脑袋一下下蹭着云安的小腿,试图安慰他。
可正在伤心头上的小家伙哪里理会?
他看也不看大福,攥着那半截老虎身子,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就朝云乐走去,一边走一边举起手里的“证据”,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委屈巴巴地哭喊:“么……呜呜……么……!”
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阿么,你看!老虎……老虎坏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