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越来越窄,树冠遮天,光线昏暗。张定远拄着剑往前走,右腿每迈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左手按住左肩,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一动就渗出新的血迹。前方斥候刚打出手势——“前方无异”,他还未收回视线,耳边猛然炸响一声巨响。
三处山坡同时起火,浓烟冲天而起。滚石夹着檑木从高处砸下,砸断树枝,砸进队伍中间。一名士兵被砸中胸口,当场倒地不起。紧接着,箭雨从左右两侧倾泻而下,火铳轰鸣声接连响起,硝烟瞬间弥漫。
“敌袭!”张定远怒吼,声音撕裂喉咙。
队伍首尾断裂,前军被压在中央一片空地,后军被困在狭窄入口,无法靠拢。倭寇从树后、坑洞、藤蔓中跃出,人数远超预估。他们穿着杂色衣甲,手持短刀、长矛,弓弩手占据高地,迅速封锁所有退路。
张定远身边亲兵刚举盾挡箭,一支冷箭贯穿脖颈,当场倒下。他一把抓住掉落的盾牌,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右腿旧伤剧痛,几乎让他瘫倒。但他咬牙站起,举起剑大喊:“结圆阵!盾手上前!火器组压低射击!”
命令传开,残部迅速收拢。士兵背靠背围成圈,将伤员护在中间。有人拖来倒下的树木做掩体,火铳手蹲在后面装弹。倭寇不断逼近,箭矢如蝗虫般飞来,打在盾牌和铠甲上叮当作响。
张定远眯眼扫视四周。东南方向敌人密集,火铳不断喷射,显然是主攻点。东北角却相对稀疏,只有零星弓手,且地势倾斜,土层松动,像是最近挖过又填平。他立刻判断:这是故意露出的破绽,想引他们往陷阱里钻。
他招来一名传令兵,低声下令:“派三十人佯攻东南,制造突围假象。动作要猛,喊杀声要大。”
传令兵点头冲出。不到片刻,三十名士兵呐喊着冲向东南角,火铳齐射,刺刀闪寒光。倭寇果然中计,头目在高处挥旗,调集更多兵力增援东南。
张定远盯着东北角动静。敌军调动时,那片区域出现短暂空档。他立即改令:“佯攻变真打!给我把东南角打开一条血路!”
命令一出,所有人一愣。但没人质疑。火器组调转枪口,集中火力猛攻东南。爆炸声接连响起,倭寇阵型被打乱。就在他们全力应对时,张定远亲自带队,率主力悄然向东北角推进。
地面湿滑,草叶带刺。刚走十步,一名士兵踩中机关,脚下泥土塌陷,整个人掉进坑中。坑底插满削尖的木桩,那人右腿被刺穿,惨叫一声。旁边两人想救,也被绊索勾倒。
“停!”张定远喝止后续队伍,“绕行,贴左侧岩壁走!”
他亲自上前,用剑拨开地表浮土,发现多处埋设绊索和陷坑。他命人抛掷火雷,引燃枯藤杂草。火焰腾起,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倭寇看不清动向,火力开始紊乱。
队伍借烟雾掩护,快速穿越陷阱区。接近东北缺口时,山坡两侧突然投下数个油罐。罐子破裂,火油洒地,一点即燃。火焰瞬间封住去路,热浪扑面而来。
“散开!”张定远大吼。
几名士兵为护火药箱冲进火线,被烈焰吞没。火铳手只剩半数能作战,虎蹲炮两门哑火,弹药补给严重不足。有人喊:“将军,这真是圈套!我们冲不出去!”
张定远一言不发,撕下战袍一角,重新捆紧左肩伤口。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肘,滴在剑柄上。他举起剑,声音嘶哑却清晰:“近战兵上刺刀!火器组改投手雷!给我炸开那片石墙!”
命令传下,火铳手卸下火雷,准备投掷。近战兵装上刺刀,蹲在掩体后等待信号。张定远亲自走到最前,盯着那堵由乱石堆砌的矮墙。墙后就是突破口,再过去是一片缓坡,可通外界。
“三、二、一——投!”
数枚火雷飞出,砸在石墙上爆炸。碎石横飞,墙体崩塌一角。倭寇反应过来,从两侧山坡冲下,挥刀砍杀。明军刺刀迎上,短兵相接,惨叫声此起彼伏。
张定远持剑冲在最前。一名倭寇挥刀劈来,他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腹部。拔剑时带出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又一脚踹倒敌旗,高呼:“跟我冲!活的出去,死的留下!”
士兵们热血沸腾,纷纷跟上。火雷接连投出,炸开更多缺口。烟雾与火焰交织,战场陷入混乱。倭寇原本严密的包围圈被撕开一道口子,部分兵力被调离主阵地,阵型开始松动。
但就在此时,山坡高处传来号角声。倭寇头目现身,挥旗下令。两侧伏兵再次集结,弓弩手重新列阵,火铳瞄准突破口。更多油罐被推至边缘,只待点燃。
张定远站在突破口边缘,左肩包扎彻底崩裂,鲜血顺着铠甲流下,在脚边积成一小滩。他呼吸沉重,意识有些恍惚,但仍死死盯着前方。他知道,只要再冲三十步,就能脱离包围圈主控范围。
他抬手,指向那片缓坡:“主力准备突击!火器组最后一轮齐射!近战兵跟我冲!”
火铳手迅速装弹,刺刀兵握紧武器。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命令。
张定远举起剑,正要挥下——
一支冷箭擦过他脸颊,划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