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救过来了！”战士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周明远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乎要虚脱。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两位专家逐渐恢复微弱的呼吸，看着其他被救出的专家在战士们的照料下也慢慢恢复意识，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
人，总算都保住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环顾四周，幸存的骆驼们也挣扎着从沙子里站了起来，抖落着身上的沙土，发出低沉的哞叫。
队伍还在，核心人员都活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短暂的急救和混乱之后，队伍陷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浓浓疲惫的寂静。
确认所有人都还活着，并且情况暂时稳定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无力感。
战士们开始自发地行动起来，清理着装备上的沙土，检查着从骆驼背上卸下、在沙暴中勉强保住的物资箱。
水，成了最紧要的物资。
一个战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军用水壶，晃了晃，里面所剩不多的液体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走到刚刚苏醒、还显得十分虚弱的王专家和小郝身边。
“王教授，郝同志，喝点水吧。”战士将水壶递过去，声音干涩。
小郝连忙接过，入手的分量让他心里一沉，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低声道：“谢谢同志。”
他没有自己先喝，而是第一时间将壶口凑到老师王专家嘴边：“老师，您先喝一点。”
王专家确实渴得厉害，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他也没有推辞，就着小郝的手，微微仰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清水湿润了干裂冒火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但他仅仅喝了一小口，就立刻偏开了头，用手轻轻推开水壶。
“好了，小郝，你喝。”王专家的声音依旧沙哑。
小郝看着水壶里明显不多的水，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出血的嘴唇，却摇头道：“老师，我不渴，您再喝点。”
“胡说！”王专家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他指着小郝的嘴唇，“你看看你的嘴，都裂成什么样了？能不渴？快喝！这是命令！”
看着老师那关切又固执的眼神，小郝鼻子一酸，不再坚持，拿起水壶，也极其珍惜地抿了一小口，感受着那点滴甘露滋润着几乎要冒烟的喉咙，然后将水壶紧紧盖好，递还给一旁的战士。
他知道，这点水，对于整个队伍来说，太珍贵了。
类似的场景也在其他专家和战士之间发生着。
周明远靠坐在一个稍微背风的沙堆旁，没有参与整理物资，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战士们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庞，看着专家们劫后余生、强打精神的模样，看着那所剩无几的水壶在人们手中传递。
他的心情，比这茫茫沙海还要沉重。
他掏出那个老旧的指北针，指针微微晃动着，指向一个确定的方向。
方向，理论上没错。
他又展开那张被汗水、沙尘浸染得更加模糊的地图，试图在上面找到自己现在可能所处的位置。
然而，徒劳无功。
沙暴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这片土地彻底格式化了。
之前还能勉强作为参照物的、具有特定形状的沙丘，此刻全都消失不见，或者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几乎一样的、起伏不定的黄色波浪。
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没有边际的黄色迷宫里。
“迷失了……”
周明远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有方向，却没有参照物，在这浩瀚沙海里，跟无头苍蝇没什么区别。
而更让他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的，是那个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抵达的补给站。
那不是拥有坚固房屋、储备丰富的大型中转站。
那只是一个为了支持他们此次深入勘探而临时设立的、由几顶军用帐篷搭建起来的小型前沿补给点。
里面存放的，应该是他们急需的水、部分食物、燃料，或许还有一部用于联络的电台。
这样脆弱的据点，在那场毁天灭地的沙暴面前，能幸存下来吗？
周明远不敢细想。
如果补给站被沙暴彻底摧毁、掩埋，那么他们此刻所有的坚持和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他们不仅失去了补给，更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唯一希望。
在这片绝地里，没有补给，没有救援，等待他们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必须尽快确定方位，找到补给站！哪怕……哪怕只剩下一片废墟，也要找到！”
周明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沙砾中。
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试图从这看似完全相同的沙海中，找到一丝一毫可用的线索。
休息是短暂的，他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与时间，与这残酷的自然环境，进行一场殊死的赛跑。
短暂的休整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但求生的本能和肩上的责任不容许他们长久地停留在原地。
周明远强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走到几位围坐在一起、面色依旧苍白的专家面前。
“王老，李工，各位同志，”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尽量保持平稳，“我们得出发了。大家……还支撑得住吗？”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王专家在小郝的搀扶下，努力挺直了腰板；那位之前昏厥过的张工，虽然呼吸还有些急促，却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其他几位专家，无论年纪大小，脸上都带着一种属于这个年代知识分子的倔强和坚韧。
他们或许身体孱弱，不适应这恶劣的环境，但他们的精神世界里，有着为国家奉献、不完成任务誓不罢休的强大信仰。
退缩？
在他们的字典里，几乎不存在。
“没问题，周部长，我们能行！”王专家代表大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对，走吧！”
“不能停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