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心情舒畅,沐浴在这融融暖意中,不由得感叹自己的机智。
原来,早在瞥见阿西朝这边寻来时,她便急中生智,暗自谋划起来。
落水的位置是她精心选定的,她故意靠近栏杆,选在了接近河中心的位置。
她先是装傻充愣,故意激怒萧婉宁,引对方对自己动手。如此一来,势必会引来附近人群的围观。
她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引得围观人群同情,稍加引导,众人自然会对萧婉宁加以谴责。
为了让萧婉宁的怒火达到顶点,她还故意爆出萧逸的糗事。
人在盛怒之下,难免会做出过激举动,她要做的,便是好好利用这一点。
果然,萧婉宁对她再次动了手,成功将她“推”下河。
怕有人贸然施救,她装腔作势喊了一嗓子“救命”,便迅速潜入水底。
她先是脱掉外衫扔进水中,借着漂浮的衣物吸引众人注意,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落水一侧的桥栏旁,她悄悄逆流游向对面方向。
借着芦苇丛的掩护,她爬进了拱桥拱肩处的桥洞。夜里的桥洞漆黑隐蔽,本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她原打算等人群散去再悄悄溜走,可事情却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潜入冰凉刺骨的河水,爬上长满青苔的桥墩,早已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浑身湿透,又被冷风一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若非死死捂住嘴,差点就被人发现。
她等了又等,人群却迟迟不散,甚至有人陆陆续续跳下了水,似乎在寻找着她的身影。
好在那些人都朝下游游去了。
林怀音还暗暗感叹了一番,天兆民风淳朴,遍地侠义心肠,随处可见见义勇为的热心人。
可桥洞终究不能久留。她湿衣裹身,寒意早已钻进骨头缝。
林怀音冻得瑟瑟发抖,唯恐再待下去会失温。否则即便没被找到,也会活活冻死。
好在天空飘起了细雨,人群散去了大半。
林怀音再次潜入水底,奋力向上游游去。
冰冷的河水如同裹着冰碴直往她骨缝里钻,她咬着后槽牙顶着湍急的浪头,划得双臂发麻、手指冻僵,才终于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借着夜幕掩护悄悄爬上岸。
浑身湿哒哒的,又身处荒郊,漆黑的冷雨夜让她心头发怵。
林怀音咬着打颤的牙,跟着人流往城门走。好在今日是河灯节,城门关得要比平日晚,又恰逢下雨,守城士兵几乎没怎么盘查,她混在人群里,轻轻松松就进了城。
虽说此举风险不小,可留在城外,等待她的只会是更严峻的生存考验。
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牙关不住地打着颤,寒意席卷全身。
路过一家成衣铺时,她进去买了一身棉布衣裳,特意选了套男装,方便日后出行。
随后又找了这客栈,跟店小二要了个花瓣浴……当全身被温暖包裹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想起先前在侯府谨小慎微的日子,她忍不住把脸埋进水中,只觉此刻的真实与畅快,如梦似幻。
终于获得了全身心的自由,这才是活着的滋味!
她甚至觉得,萧婉宁都成了她的“贵人”——正是这场被“推”下河的戏码,让她既重获自由,又免去了被官府追捕的风险,当真是一举两得。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真想引吭高歌。
殊不知,此刻还有人在凄风冷雨中为她奔波,为她黯然神伤,满心自责与懊悔。
林怀音泡完花瓣浴,浑身暖意融融。她换上新买的衣服,激动得在床上直打滚,从床这头滚到那头,左一圈右一圈,许久没这般肆意过了。
目光无意间扫到地上的湿衣服,她像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急忙拿起湿衣掏了又掏——钱袋还在,只是里面的几张银票已被河水浸湿,黏成了一坨。
林怀音的心在滴血,这可是她的全部家当。早知道,就用油纸把银票包好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银票一张张剥离、铺开,指尖轻颤,生怕稍一用力就扯碎了粘连的纸页。
好在银票的边角虽泡得发毛,朱红色的印章也氤氲成一片,但票号还清晰可辨。
晚上躺在床上,林怀音开始规划今后的生活。
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沈淮之身为京兆府尹,在京城势力庞大,若想避免被发现后安上“逃奴”的罪名,她必须尽快离开。
但离开前,有一件事她觉得必须去做——去一趟为燕儿买药的医馆。那副堕胎药的药效虽不尽如人意,但毕竟是医馆老板好心赊给她的。
如今手里有了钱,自然要还回去,顺便再问问究竟:为何这药的副作用如此之大?难不成是拿错了便宜药?
或许是今夜体力消耗太大,林怀音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