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见状,不敢多言,心中暗暗说了句:阿三,得罪了!他捋起袖子,开始翻箱倒柜。
然而,阿卓把屋子的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不仅没找到那四张银票,就连阿三平日穿的那几件衣服也不见了。
沈淮之神色凝重,自言自语道:“去个河灯节,有必要穿那么多衣服吗?”
他这才想起,去河灯节那天,阿三穿得鼓鼓囊囊的,当时他还以为她是怕冷。
现在细想,她的腰间好像还揣了不少东西。
“去看看妆台,看看还有没有首饰。”因为心切,连声音都带了些许微不可察的颤意。
阿卓依言照做,然后摇了摇头,“世子,没有。”
“一件也没有?”
“一件也没有!”
沈淮之连日以来皱紧的眉,倏然舒展,眼眸也亮了起来。
他在房间来回踱步,时而急切,时而迟缓。
他顿住脚步,又问:“从萧逸那赢来的银票,是不是都已经花出去了?”
阿卓想了想,道:“时间太久了,好像……好像都花了。”
沈淮之有点小失望:若是没花出去,或许还能对一下票号,看看那些号是不是连贯的。
沈淮之转身就往外走。
阿卓连忙问:“世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兆安县衙!”
兆安县衙,管辖城西区域,是京兆府的下属机构,有什么事,沈淮之只需一声令下便可,可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急于见到那个犯人。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便来到了兆安县衙。
衙役见是沈大人亲至,忙不迭上前躬身行礼,连声道:“沈大人驾临,卑职这就去通传县令!”
“不必。”沈淮之脚步未停,声音沉冷,“把前日捕获的、在城西钱庄兑换泡水银票的那名犯人,直接带至公堂。”
衙役不敢耽搁,片刻后,随着铁链擦着地面的声响,一名带着脚镣的囚犯被拖上大堂。
犯人名叫李响,三十左右,满脸血迹,眼角还有一块淤青,发髻蓬乱,灰色囚服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污,两侧肩胛均被铁链贯穿,随着衙役的拖拽,又有鲜血涌出,犯人疼得龇牙咧嘴,那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带到堂上,衙役轻斥,“还不见过府尹大人。”
李响闻言,跪在地上,俯身便拜了下去,声音嘶哑道:“草民……草民见过大人。”
沈淮之的目光落在他渗血的肩胛上,声音沉冷,没半分多余的话:“城西钱庄的泡水银票是怎么回事?”
李响一听,连忙磕头,额头撞得地面直响:“是……是草民偷的!大人饶命!草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沈淮之指节叩了叩案几,声音没一丝起伏,“说清楚,那银票在哪偷的?被偷之人长相如何?你是怎么偷的?”
李响浑身抖如筛糠,他若知道偷那几张银票竟会遭此横祸,他死也不会偷了。
李响想了想,开口道:“是……是前日傍晚,在安阳街口的包子铺前偷的!当时有个少年郎,正掏钱买包子,我见他的钱袋子鼓鼓的,一时间鬼迷了心窍便下了手。”
“少年郎?”沈淮之眉头微蹙,他身子不由得往前倾了倾,眼神骤然绷紧,“他长什么样?身高体态如何?”
李响努力回忆,“那人年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件青布短褂, 看起来瘦瘦的……”
沈淮之迫不及待道:“他五官呢?长得什么样?”
“五官?哦……长的很好看,眼睛很大很亮,眉毛很粗,就是脸有些脏……说话声音……好像有点细?”李响努力回忆着,又慌忙补充,“只是身高不太高。”
沈淮之暗自思忖:十六七岁、青布短褂、声音细、身形偏瘦,这模样倒有几分像女扮男装的阿三。
他接着催促,“然后呢?”
“草民偷了钱袋就往巷子里跑,哪成想那少年看着文弱,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追了草民跑了八条街,怎么甩也甩不掉,累得草民差点吐血……”
沈淮之颇感意外:一个大男人还跑不过一个女子?他语带着讥讽,“看样子你跑的并不快嘛。”
李响道,“并非草民跑得不快,只是当时草民施展了缩骨功,不方便快跑。”
沈淮之继续追问,“然后呢?”
李响道,“草民慌不择路,拐进的巷子是个死胡同,于是草民便摘下脸上一层面具,脱去一层衣物,迎面走了回去。”
“难道你脸上的面具不止一层?”
犯人微微一怔,连忙解释道,“有时为了脱身方便,就多戴一两个,也正是多戴的这个面具,才使我成功摆脱了她的穷追不舍。”
犯人想起那个难缠的少年,到了此刻还有一丝成就感。
沈淮之又追问道:“除了钱袋,听说你还偷了其他东西?”
李响坦然道:“她怀里除了钱袋还有个首饰袋子,也被草民顺手牵羊了。”
“那些首饰何在?”
“那些首饰已被草民当了,当了的银钱全已经全部上交了。”
“首饰是从哪里当的,那家当铺叫什么名?”
李响想了想,“那家当铺,我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在城西的裕安路上,旁边有一家点心铺子,那家当铺门口朝东,门面不大,掌柜的是个老头儿。”
沈淮之看向一旁的衙役,吩咐道:“把人押去京兆府大牢,再派人去城西的裕安路把他当了的首饰全都追讨回来。”
衙役刚要押着李响下去,李响却突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语带哭腔喊道:“大人!草民只不过偷了几个钱袋,并没害过任何人性命,况且那些钱大部分已经上交了,不能因此就要了草民的命啊?
“求大人饶命——”
“草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大人开恩呀!”
李响是真的怕了,在天兆,盗窃没有死罪,即便盗窃了官府和皇室,也只是斩左趾。他不明白府尹大人为何要把他押去京兆府大牢?
沈淮之冷冷道:“有没有害人命,本府自会查清楚的!”
待犯人被押走,公堂上只剩沈淮之一人。
相较于方才得知阿三并未溺亡的欣喜,此刻的他心中泛起一阵凉意。
如果没猜错的话,阿三应该是扮成了少年的模样,既然没事,又为何不肯回府?
要知道城门处就有悬赏通告,她为何还要躲着他?她就不怕当逃奴被抓到吗?
继而,沈淮之又不免担忧起来,她若身无分文,要靠什么活下去?吃什么,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