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发现沈淮之不仅被蜜蜂蛰的地方红肿,就连周围也出现了大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子。
加之沈淮之头晕且呼吸不畅,她忽然意识到这种症状可能是过敏。
林怀音刚要唤他,却见沈淮之眉头紧蹙,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喉间发出细碎的喘鸣,连眼神都开始涣散。
“停车!快停车!”林怀音声音发颤,猛地掀开车帘朝车夫喊道。
车夫猛地勒住缰绳,马车骤停的惯性让车厢晃了晃。
他转头看向车内,只见沈淮之面色苍白如纸,顿时慌了神:“姑娘,这是怎么了?世子他……”
“他被蜜蜂蛰了,怕是过敏了。”
林怀音扶住沈淮之摇摇欲坠的身子,掌心能摸到他皮肤下隐隐的灼热。
“过敏?”车夫一脸懵,显然从未听过这个词。
林怀音心头一紧,这才意识到在这异世并无“过敏”之说。
但她却知道这是一种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严重的话,有可能危及生命。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车夫解释,便急中生智:“世子被蜜蜂蛰了,我看是邪毒入侵身体了。他现在头晕、喘不上气,再耽搁怕是要出事!你身上可有解毒的药?”
车夫这才恍然大悟,忙从怀中摸出个青釉小瓶,瓶身还带着体温:“这个只解一般的毒,不知能不能解蜂毒?”
林怀音道:“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吧!”
车夫倒出一粒,放入沈淮之的嘴里。可沈淮之牙关紧咬,已陷入了昏迷状态。
林怀音慌了神:“他咽不下去,要不要用水送服?”
车夫道:“不用,这药含在舌下自会化开。”
说完,他还是不放心,从腰间解下支墨色短笛,运用丹田气吹了起来。
笛声便如清泉般淌了出来——声音不响,却带着股穿透力,连车厢外的风声都似被压了下去。
林怀音正疑惑,就见车夫拿过车厢小几上的纸笔,扯了一小条,在上面飞速写了几行字,写完用指尖用力一捻,将纸条捻成小纸卷。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天边便掠过一道灰影,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车夫肩头。他动作麻利地将纸卷绑在鸽腿上,轻轻一托,信鸽便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林怀音心道:这是彻底不装了?她就说嘛,这个车夫不简单,绝非普通下人,果然如她所料!
只是这个随从她从未见过,为何要装作车夫?
林怀音看着车夫所做的一切,忽然想起在李大叔家院子里见到的那只喜鹊——那喜鹊的腿上也绑着类似的纸卷,难道那只喜鹊也是送信的?
应该是了,好端端的喜鹊腿上为什么绑东西?它在给谁送信?自己为什么总是能见到那只喜鹊?
沈淮之吃下药丸后,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好像有所缓解,但依然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车夫放飞信鸽后,驾驶着马车继续朝京城走去,只不过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车轮碾过石子路,颠簸得厉害。
林怀音唯恐沈淮之摔下去,索性将他揽在怀里,双臂环着他,就像来时沈淮之护着她那样。只不过她身材娇小,做着同样的动作,很是吃力。
沈淮之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没一会儿胳膊就酸了,再一会儿,腿也麻了。可她连动都不敢动,只轻轻调整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些。
沈淮之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陷在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人在紧紧的抱着他。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小丫鬟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像有千钧重,费了好半天劲儿也睁不开。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多想这个梦永远做下去,永远不醒来。
马车疾驰了一个多时辰,远处忽然扬起漫天尘土,几匹骏马踏着烟尘而来,马背上的人穿着太医署的绯色官服。为首的老太医刚跳下马,就提着药箱奔到车厢前,正是太医院的洪太医。
“洪太医,快看看我家世子!”车夫急忙掀开帘子。
洪太医登上马车,先是翻看沈淮之的眼皮,又搭了搭他的脉,脸色愈发凝重:“世子这是毒邪攻心,好在用你的丸药暂时压了毒势,再晚片刻,就算神仙来了也难救。”
说罢,他从药箱里取出个银质药盒,倒出几粒朱红色药丸喂沈淮之服下,又拿出一个罐子,手指扣了些膏状物,小心翼翼地抹在沈淮之被蛰的红肿处。
可当洪太医的目光扫过沈淮之的发髻时,忽然愣住了——那玉冠旁,竟还别着两朵小紫花,花瓣被压得有些蔫,显然是匆忙间忘了摘下。
林怀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红了脸。她方才只顾着护着沈淮之,竟忘了把他头上的花取下来。她忙伸手将那小花摘了,捏在手里。
洪太医见她头上也有相同的花,眼神复杂,却没说什么。他低头给沈淮之施针。
林怀音只当这是件小事,随手将小花扔出车厢,殊不知这两朵不起眼的小花,竟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沈淮之是谁?是当朝最受宠的镇北侯世子,皇上的亲外孙,京中贵女们趋之若鹜的对象,向来端方自持,连花草都少碰。
如今却被人在头上戴了朵野花,还在昏迷时靠在一个丫鬟怀里——这事若是传出去,那些镇北侯府的敌对势力耳中,不知会被扭曲成什么样。
林怀音低头看着沈淮之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只想着他能平安醒来,却没料到,一场围绕着“世子头上戴的野花”的风波,已在京城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