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听他义愤填膺地讲着这些话,心里却悲凉一片,似被寒潭浸过。
她的心已被伤透了,这辈子也不想再欠谁情债了,更何况这人的情,并不是给她的,而是给这具身体的原主霍青青的。
“这里是哪里?”林怀音轻声问道。
“这里是飞影阁的一个分舵。”石头率先回道。
飞影阁?林怀音想起来了,在百米岩,就是飞影阁的人突袭了他们。
“飞影阁不是江湖的一个隐秘门派吗?”
林怀音曾听沈淮之说过,据说这个门派十分诡异,没人知道它的所在,今日不想竟然到了飞影阁。
石头这才缓缓道来:“飞影阁是天启安插在天兆的一个暗桩,最初只是打探些消息,渐渐的,随着势力越来越壮大,发展成了一个有规模的宗门。”
“你离开侯府,就去了飞影阁?”林怀音问道。
石头点头:“我不放心你,所以一直没走。”
林怀音又问:“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在林怀音的印象中,她不应该在刑部大牢吗?她还记得沈淮之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他声声质问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抽打她。她由最初的疼痛难忍,到渐渐麻木,再到彻底失去知觉和意识。
石头和慕容峰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皆有几分复杂。
最后还是慕容峰开了口:“因为三皇子的身边,咱们也安插了眼线。得知你深陷刑部大牢,咱们也是心急如焚。好巧不巧,偏偏沈淮之对你下了重手,我们便守在乱葬岗。果然,夜里他们便去乱葬岗抛尸了,我们这才得以把你救了出来。”
慕容峰刻意抹去了给沈淮之送龟息散、引导沈淮之救她出来一事。因为他已经听霍岩说过了,青青似乎和沈淮之有了很多情感纠葛,他不想他们再纠葛下去,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些误会,彻底断了青青对那人的念想。
果然,林怀音听后,黯然神伤。沈淮之竟然真的对她下了死手,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恨她。身上的鞭伤还在痛,却远不及心口这锥心刺骨的疼。
他就这么恨她吗?想着想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既然她已经死过一次了,那就让过去的那个“她”彻底死去吧。
以后,她要好好地活着。这一次终于彻底摆脱了侯府,摆脱了沈淮之,这不一直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吗?哭什么!
看着青青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掉眼泪,慕容峰心里真不是个滋味。霍家出事时,他远在边关,皇兄便是趁他在边关历练之际,对霍家下了手。
他母族本就势力强大,又有霍家助力,所以皇兄对他一直颇为忌惮。后来赶上霍家吃了败仗,皇兄便借机夺了霍家的军权,还试图将这心腹大患彻底拔除。
林怀音经了解才知,石头本名叫霍岩,是霍青青的贴身护卫。霍家被抄后,霍青青接受了太子的提议,想戴罪立功,便潜入了天兆。
霍岩苦苦劝说无果,便自告奋勇陪她一同奔赴了这未知的战场。
那日霍青青被杖责时,霍岩恨不得豁出性命也要去救她,可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那般冲动行事,除了会暴露自己,于两人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后来,他趁人不备,把金疮药偷偷扔在了燕儿的脚下,故意让燕儿捡了去为小姐疗伤。
好在他的小姐活了下来,却没想到小姐醒后竟然不认识他了。没办法,他只能努力接近燕儿,博得燕儿的好感,再借着这层关系,慢慢靠近小姐,盼望她能早日记起过往。
后来霍岩多次接近小姐,可小姐只是以为他是来向她要钱的。整得他有苦难言。
那日他对沈淮之说的话,虽有故意隐瞒的成分,但有一句话却是发自肺腑——那就是他真的喜欢自家小姐。只是这种喜欢是圣洁的,不掺任何杂念,只求她平安顺遂。
接下来两日,林怀音安心养伤,可令她不安的是,腹部总在隐隐作痛,扰得她心神不宁。
慕容峰便为她请来了飞影阁的老大夫。老大夫名唤温井然,但大家都习惯叫他温伯,是飞影阁的医毒圣手。此人非但医术精湛,对江湖中的奇毒也是颇有研究。
温伯须发皆白,面容苍老,看年龄约有六七十岁。他给林怀音看完舌苔后,又为她号了脉。
这不看则已,看完后,温伯的眉心紧蹙。原来林怀音体内竟有两种剧毒:一种是缠丝引,毒发时五脏六腑犹如被丝线牵引揪扯,可令人肝肠寸断;另一种是九曲断肠散,同样是烧灼五脏六腑。
好在两种毒以毒攻毒,相互牵制,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中毒之人便神仙难救。
温伯摇头,无计可施。
林怀音被吓出一身冷汗。本以为以后能过上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却不想中途又出了这种事。
关于九曲断肠散,她是有印象的。虽说当时服了解药,但总觉得解得不彻底,之后也曾发作过几次,只是都很短暂。看样子,这是公主给她留的后手。
至于缠丝引,她也有印象。那天在刑部大牢,来了个侍卫,强行给她喂了一粒药丸。
她当时问那名侍卫是什么东西,结果侍卫说:“若沈淮之听话,就什么也不是;若沈淮之想耍花活,就让这粒药丸送你一程。”
那时她就已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果然被证实了。
“老人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怀音攥紧衣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伯沉吟片刻,缓缓道:“若论下毒解毒,幽冥谷主敢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
幽冥谷?林怀音眼前一亮,脑海中仅有的记忆片段里,幽冥谷似乎占据了大半。
那位谷主不就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师父吗?
正好回谷看看,况且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只因谷中或许藏着解开冰蚕蛊的方法。
虽然沈淮之对她已是恩断义绝,可寻药解蛊的念头,早已成了刻在心底的执念,挥之不去。
这两日,每每想到沈淮之,她的心还是会痛。她提醒自己,这人对她做了那么多不堪之事,该放下的就该放下了,若还有什么放不下,那便是和自己过意不去,不过是为难自己罢了。
慕容峰备好了马车,打算前往幽冥谷。
为了掩人耳目,他找人给林怀音进行了乔装打扮,通过一些膏粉在脸上堆砌,林怀音又见识到了一种新的易容技术,
化成后,她成了一位满面病容的老妇人。
以前在她眼里难如登天的事情,有了飞影阁的加持,似乎简单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