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圣山教廷的圣光水晶彻底黯淡。
附身在玛丽亚体内的光明主神,因信仰之力骤减、实力暴跌,再也无法维持,化作一道微弱的圣光消散而去。
主神离开的瞬间,玛丽亚只觉得脑海中那股威严的意志消失无踪。
积压在心底的儿时记忆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本来庄稼就刚够吃,那年的大旱来的猝不及防,田里的庄稼枯死在干裂的土地上。
她那时才4岁,肚子饿得一阵阵绞痛,蜷缩在母亲怀里。
母亲的手枯瘦如柴,却死死抱着她。父亲则蹲在门槛上,望着门外龟裂的田地。
有天夜里,她被饿醒,听见父母在低声啜泣,母亲说:“再这样下去,孩子会饿死的……教堂那边还招孤儿,送去吧,至少能有口饭吃。”
父亲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应了一声:“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清晨,母亲把她梳洗干净,换上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衣裳,牵着她往教堂走。
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的人。
她吓得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母亲却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把她往前一推,推到教堂门口的修士面前。
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终究没有回头。
她哭喊着追出去,被修士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的身影消失在饥荒笼罩的村落里,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们。
在教堂里,她每天只能分到一小块干硬的黑麦面包,啃起来像嚼石头,却还是舍不得吃完。
她常常趴在教堂的窗台上,看着外面饿殍遍野的景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能有足够的粮食,就好了。
可这些念头,都在教廷日复一日的规训中被压抑,被抹杀,取而代之的是“圣光庇佑”的教义,是对“异端”的恐惧。
这段时间,主神和教宗的交流她一直看在眼里,他们说精灵族的科学种植是“异端邪说”,是违背圣光指引的。
可她知道,多收粮不是“异端”。
对比自己童年的苦难,玛丽亚突然明白,教廷的阻挠何其荒谬——他们口中的“圣光庇佑”,从未让饥寒交迫的人得到救赎,那些宣讲的教义,在饥饿面前不堪一击;
而被斥为“异端”的技术,却实实在在地让人们免于饿死,让孩子们能吃饱饭,让村落恢复生机。
她离开了圣山,没有带走教廷的任何财物,只揣着一本从农户那里借来的简易种植手册,一路向南,来到这片土地贫瘠、常年受粮荒困扰的荒原。
这里的景象,和她儿时的家乡一模一样:孩子们面黄肌瘦,肚子鼓鼓的,是长期饥饿导致的水肿;
农户们守着薄田唉声叹气,地里的庄稼长得稀稀拉拉,连杂草都比庄稼茂盛。
玛丽亚找到村长,坦诚地说:“我曾是教廷的修女,但我现在只想教大家种能多收粮的庄稼,让孩子们不再挨饿。”
起初,农户们充满疑虑,眼神里满是戒备,毕竟教廷之前一直说这种技术是“异端”。
可当玛丽亚熟练地教他们翻耕土地、按比例稀释灵润肥(她用攒下的路费从霍普的农资铺买来)、精准丈量间距播种黑麦种子时,大家渐渐放下了戒备。
她会在田埂上给孩子们讲种植知识,用树枝在地上画出行距的图案,会帮孤寡老人打理田地,把自己的面包分给饿肚子的孩子。
夜晚,她就住在村边的破旧茅屋,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遍遍翻看种植手册,在上面标注出适合荒原气候的改良方法。
——比如播种前用温水浸泡种子,比如在田边挖浅沟储存雨水。
此刻,微风吹过荒原,玛丽亚种下的黑麦已经冒出嫩绿的芽尖,齐刷刷的一片,像给贫瘠的土地铺上了一层绿毯。
她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触碰到微凉的风,心里却暖暖的。
她不再是教廷规训下的信徒,而是一个用双手播种希望的实践者。
她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但只要能让这片荒原长出丰收的庄稼,让这里的人们不再经历她童年的苦难,让孩子们不用再面对和她一样的分离与饥饿,就足够了。
教廷的阴影已然消散,而希望的种子,正借着科学种植的春风,在异界的每一寸土地上,生根发芽,绽放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