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
“夏启凌拂袖而去,殿内跪着”
殿内跪着,文武百官起身,神情各异。
太子夏侯钰,牙关紧咬,他与三皇子夏侯显对视一眼,后者同样是满脸的屈辱与不甘。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太和殿,刚下台阶,夏侯显,低声道:“皇兄,父皇这是何意?他竟真的让那个废物去接触北齐使团?这不是儿戏吗!”
夏侯钰停下脚步:“儿戏?你看父皇今日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他不是在扶持老九,是在用老九这把刀,敲打我们,敲打满朝文武!”
“我们都小看他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欺辱的废物。”
皇兄,“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三弟,北齐使团岂是善类?那五十万匹布的窟窿,又岂是那么好填的?他把事情揽过去,就要有被噎死的准备。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看戏就好。”
说罢,他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御史大夫苏束和户部侍郎几人凑在一起,个个垂头丧气。
“苏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陛下今日这番话,分明是……”
苏束长叹一声:“还能如何?九皇子如今圣眷正浓,我们再想弹劾,怕是难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
御书房内,熏香袅袅。
夏启凌换下龙袍,穿着一身常服,正独自一人,再次摊开夏侯玄那封信。
“……哪怕是父皇您亲身阻拦,儿臣为天下计,亦只能将父皇,好生‘请’到路基之下,以全大道……”
“好个‘请’到路基之下……,”
“朕这几个儿子里,敢这么跟朕说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王德福。”
“奴才在。”
“你说,老九此举,是真的疯了,还是另有图谋,连朕都未看透?”
王德福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国库没钱,朝廷无人可用,朕被北元和北齐这两头饿狼逼得焦头烂额。”
“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的烂摊子,他倒是主动把这桩棘手的国事扛下。这份胆气,不像朕的儿子,倒像是……他自己。”
“朕给他这个资格。朕倒要看看,他这条被朕放出去的蛟龙,到底能在这潭死水里,搅起多大的风浪。”
……
夏都,鸿胪寺驿馆。
北齐使团正使,萧律洪,正享受着北夏宫廷御厨烹制的美食。
他今年四十出头,身材高大,鹰鼻鹰眼。
作为这次前来“讨债”的使者,北夏的官员们在他面前,无不卑躬屈膝,这让他极为受用。
就在这时,一名鸿胪寺的官员,跑了进来。
“萧正使,下官……下官有要事禀报。”
“何事?”
“是……是关于那五十万匹布的交割事宜。我朝陛下……已经下了旨意。”
“哦?”
“这么快就凑齐了?看来你们夏朝皇帝,还没老糊涂。”
“不……不是……”
“陛下旨意,请……请萧正使移驾北州,由北州王夏侯玄,全权负责与大人交割此事。户部筹措的二十五万匹布,也会即刻启程,运往北州。”
“你……说什么?去哪里?”
“北……北州……”
“夏侯玄?那是谁?”
“是……是当今陛下的第九子,封地在北州……”
“一个被发配到边疆的废物皇子?”
萧律洪猛地一拍桌子。
“啪!”
“岂有此理!你们北夏是无人了吗?!
竟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跟本使交涉!这是对我萧律洪的羞辱!更是对我大北齐的藐视!”
他一把揪住那名官员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们的皇帝,是想挑起战争吗!”
“不……不敢……息怒!萧正使息怒啊!”
“这……这是陛下的旨意,下官……下官只是传话的啊!”
萧律洪一把将他推开。
去北州?那个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去跟一个连朝堂都上不了的废物皇子谈?
传出去,他萧律洪的脸往哪搁?北齐的颜面何存?
“好!好一个北夏皇帝!”
“他以为,把烂摊子丢给一个儿子,就能躲过去了吗?
“把本使支到北州,就能拖延时间了吗?”
“本使就去一趟北州!”
“我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九皇子,是个什么货色!若他交不出布,本使就扒了他的皮,看北夏皇帝,还敢不敢如此戏耍我北齐!”
……
夏都的纷扰,并未传到千里之外的北州。
北州城工坊区,一座巨大的厂房内灯火通明。
“吱嘎——”“梆梆——”“笃笃笃——”
锯木声,锤击声,凿卯声。
三千名从各工程队抽调来的木匠,实行三班轮换,人停工不停。
繁复的纺织机制造工序,被鲁安拆解成一个个简单、枯燥、重复的动作。
西边的匠人,只负责用墨斗在裁切好的木料上弹线。
东边的匠人,则只负责用凿子,沿着墨线凿出标准分毫不差的卯眼。
南边的工位上,一排匠人专心打磨着一支支光滑的飞梭。
北边,则是堆积着机脚、滚轴、踏板……
每一个零件,都由专门的小组负责,流水般生产。
王府,的书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夏侯玄走了出来,眼窝下带着淡淡青黑。
“赵大牛。”
“末将在。”赵大牛一直守在门外,应声。
夏侯玄将书案上厚厚一沓卷好的图纸递给他。
“安排最可靠的人,送往北原县,亲手交给康铁。
告诉他,上面的东西,优先打造。
另外,先让他日夜赶工,打造出上面的陌刀,唐刀,盔甲,马甲。”
“是,王爷。”赵大牛接过图纸。
安排完此事,夏侯玄没有休息,带着人前往纺织机的总装厂房。
一踏入厂房,鲁安便看到了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小跑过来。
“王爷,您怎么来了?”
厂房内的木匠们见到夏侯玄,也纷纷停下手,躬身喊道:“参见王爷!”
夏侯玄摆了摆手,看向他们身后。
只见一排排崭新的纺织机,码放在空地上,粗略一数,不下五百台。
“鲁班头,干得不错。”
得到王爷的夸奖,鲁安咧开嘴笑了:都是王爷您这法子好!把活儿一拆开,速度快了不止十倍!”
“这组装好的纺织机,让人搬到隔壁的二号厂房去。”
“本王已经让孟舟提前招募好了女工,随时可以开工。”
“好嘞!”鲁安一听,干劲更足,
“王爷,我这就安排人搬过去!保证不耽误您的大事!”
时间一晃,十日过去了。
从夏都通往北州的官道上,一支由上百名禁军护送的车队,正艰难地行进着。
北齐使团正使萧律洪,正烦躁地坐在马车里。
这十天,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场折磨。离开夏都后的官道。
一天比一天难走,车轮陷入泥坑是家常便饭。
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咒骂北夏皇帝和那个素未谋面的九皇子。
就在他准备再次冲着外面,护送的北夏军官发火时,马车的剧烈颠簸,停止了。
前一刻还像是在筛糠,后一刻,车厢猛地一沉,随即平稳下来。
车轮滚过地面,只发出“沙沙”的轻微声响。
“怎么回事?停车了?”萧律洪不耐烦地掀开车帘。
然而马车仍在前行,速度比刚才还快了几分。
他的目光,被车外的景象攫住了。
脚下,不再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而是一条笔直、宽阔、平整得灰色“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远方北州城的轮廓相接。
他的副使,孙巷也探出头来:“正使大人,这……这是什么路?北夏人,何时变得如此豪奢,竟用磨平的巨石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