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意识如同从万丈深海急速浮上海面，带着一瞬间的恍惚和窒息感。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几根歪斜的房梁和破旧的蛛网，身下依旧是那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
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
不，有改变。
他感觉自己…状态好得离谱。
那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蚀骨钻心的饥饿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精力充沛，仿佛睡足了三天三夜，每一个细胞都饱含活力，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儿。之前因寒冷而僵硬的四肢现在暖洋洋的，头脑也异常清明，连窗外远处行人低语的细微声响都能隐约捕捉到。
三天三夜？
一个激灵，他猛地坐起身，立刻凝神去“看”脑海中的那个界面。
蓝色的半透明面板依旧悬浮在那里，冰冷，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寿元：∞】
【属性点：3】
“三天…真的过去了？”他低声喃喃，声音因为久未饮水而有些沙哑，但中气却足了很多。
他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的活力。这不是错觉！那个系统是真的！他只是睡了三天，不仅饥饿感全无，身体状态甚至比前世猝死前任何一个加班到凌晨的日子都要好上百倍！
狂喜如同烟花般在他心底炸开了一瞬。天无绝人之路！这果然是穿越者的福利，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
但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兴奋之火。
长生？
无限的生命？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家徒四壁、漏风漏雨的破屋，看着自己身上粗糙破烂的麻布衣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
在这穷乡僻壤，要啥没啥，吃了上顿没下顿，冬天能冻死人的鬼地方，给他无限的生命有什么用？
难道意味着别人是艰难地活几十年，而他则是要无限期地、永无止境地在这里挨饿受穷？
这哪里是什么恩赐，这分明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是把他钉死在贫穷和苦难刑架上的永恒刑罚！
“贼老天…你玩我…”他颓然地抹了把脸，心情从云端瞬间跌落谷底。
“咕噜噜——”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腹鸣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
虽然不像三天前那样饿得抓心挠肝，但明显的饥饿感确实回来了。系统的“沉睡”似乎能极大缓解饥饿，补充精力，但并不能完全替代食物。
生存的压力，再次实实在在地压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系统是真实存在的，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既然长生已成定局，那么如何利用这个系统更好地“活着”，才是他目前最该思考的问题。
“属性点…”他的目光落在面板最后的数字上，“3点…这有什么用？怎么用？”
他集中精神，尝试着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意念操控”，想着“加点”、“力量”、“敏捷”…
然而，界面毫无反应。那“3”点属性点安静地待在那里，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装饰。
他又试着喃喃出声：“加点…加力量？”
依旧石沉大海。
研究了半晌，除了确认这面板会随着他“沉睡”而增加数字外，一无所获。它就像一个死板的程序，只遵循着最基本的规则运行，没有任何智能引导，也没有更多说明。
“看来，暂时是指望不上它了。”陈长生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放下对系统的研究，先解决最迫切的温饱问题。
他站起身，感觉身体轻快有力，推门走了出去。
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上。几个邻里妇人正坐在门口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闲聊，看到他出来，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带着好奇和打量。
陈长生硬着头皮，学着古人的样子，不太自然地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妇人们愣了一下，随即也友善地笑了笑，其中一个扬声问道：“陈小哥儿，身子好些了？前几日听柳家丫头说你病了呢。”
陈长生顺势点头：“多谢婶子关心，好多了。”心中却是一动，柳依依帮他把昏睡三天圆了过去，省了他不少麻烦。
正说着，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柳依依端着一个木盆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河边浣衣。看到陈长生站在外面，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陈大哥，你好了？”
“嗯，好了。”陈长生看着她清澈关切的眼神，心中微暖，“那天，多谢你的粥。”
“举手之劳，陈大哥别客气。”柳依依脸颊微红，低下头，“你没事就好。”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给陈长生，“这是…我早上多做的饼子，你…你刚好多吃点…”
布包里是两个掺着麸皮的粗面饼子，还带着一点温乎气。
陈长生看着女孩羞怯却真诚的目光，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接过饼子，郑重道：“谢谢。以后我一定会还你的。”
柳依依连忙摆手，端着木盆快步走了。
陈长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饼子，心中感慨。这姑娘，真是善良得让人心疼。
他啃着干硬的饼子，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光靠邻居接济绝非长久之计，他必须有自己的收入来源。
镇子太小，机会寥寥。他一边啃饼子，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镇口。
此时，几辆拉货的骡车正停在那里，一个穿着体面、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吆喝着指挥人手卸货。货物是沉重的麻袋，每个伙计扛起一袋都显得颇为吃力，步履蹒跚地往旁边的货栈里搬。
“快点儿！快点儿！磨磨蹭蹭的，天黑都干不完！”管事不耐烦地催促着。
陈长生心中一动。他现在感觉力气不小，或许可以试试？
他走上前，对那管事拱了拱手：“这位管事，请问还缺人手吗？我能干。”
管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虽然穿着破旧，但身材匀称，眼神清亮，不像有病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行，试试吧。一袋货，扛到里面码好，两枚铜钱。干得多拿得多，别偷奸耍滑！”
“好嘞，谢管事。”
陈长生走到骡车旁，深吸一口气，学着别人的样子，弯腰抓住一个麻袋的两角。
好沉！
这是他第一感觉。麻袋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极其压手。若是三天前的他，恐怕连挪动都困难。
但此刻，他双臂用力，竟真的晃晃悠悠地将麻袋提了起来，扛在了肩上！虽然感觉很吃力，腰背被压得生疼，步子也有些踉跄，但他确实扛起来了！
【属性点：3】——是这3点属性在起作用？还是沉睡三天本身带来的身体恢复和增强？他无法确定，但结果是好的。
他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地将麻袋扛进货栈，按照指示码放好，然后从管事那里领到了两枚冰冷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铜钱。
握着这穿越以来，真正依靠自己劳动赚取的第一笔钱，虽然微不足道，却让陈长生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和微弱的希望涌了上来。
能行！至少，饿不死了！
他休息了片刻，再次走向骡车。
一趟，两趟，三趟…
每一次都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肩膀火辣辣地疼。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飞快地适应这种强度的劳动。最初几趟的极度疲惫感在逐渐减轻，步伐也稳了不少。
那管事原本没太在意这个新来的，但看着他一趟趟几乎不停歇，虽然每次都显得很吃力，却韧性十足，不像别人干几趟就得歇半天，不由得微微点头，暗道：“倒是个肯卖力气的好后生。”
干了整整五趟，赚了十枚铜钱，陈长生感觉体力快要到达极限，这才停了下来。他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肌肉酸痛得厉害，但精神却有种异样的亢奋。
他靠着墙根休息，盘算着这十枚铜钱能买些什么。大概…能买几个像刚才那样的粗面饼子吧。
“嘿！兄弟！没看出来啊，身子骨挺结实！”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陈长生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兽皮坎肩的汉子正笑着看他，露出一口白牙。是铁山。他脚边放着几只野鸡和兔子，显然是刚打猎回来，顺道看会儿热闹。
“铁山大哥。”陈长生笑了笑，勉强站起身，“混口饭吃。”
铁山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差点把刚干完重活的陈长生拍坐在地上。
“好小子！是条汉子！我就欣赏肯下力气的人！”铁山爽朗地笑着，“看你这累的，走，哥今天收获不错，请你喝一碗去！”
陈长生本想拒绝，但看着铁山热情豪爽、不容置疑的笑容，再想到自己确实需要了解更多镇子的情况，便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铁山哥了。”
两人来到镇口那个简陋的露天酒肆，铁山熟门熟路地要了两大碗最便宜的浊酒，一碟盐水煮豆子。
酒水浑浊，豆子寡淡，但劳累后的陈长生却觉得滋味不错。
几口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铁山是个健谈的人，从山里的狩猎趣事，到镇上的家长里短，滔滔不绝。
“…所以说，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铁山抿了口酒，压低了些声音，“尤其是咱们这地界，靠着山，虽说能打点野食，但山里…也不太平。”
陈长生心中一动：“不太平？”
铁山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老辈子人传下来的，说山里头…有东西。不光是豺狼虎豹…还有更邪乎的。前些年，隔壁村有猎户进去，就再没出来，连尸首都找不见。有人说…是遇上妖兽了。”他说着，自己打了个寒颤，又灌了口酒，“反正啊，我打猎也只敢在外围转转，再往里，给多少钱都不去！”
妖兽？
陈长生的心微微一沉。这个世界，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末法时代，只是灵气稀薄，并不意味着超凡力量彻底消失。危险，潜藏在文明的边缘。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几枚硌人的铜钱。这点微薄的力量，在可能存在的“妖兽”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生存的压力，以另一种更狰狞的方式，再次浮现。
又坐了一会儿，酒碗见底。铁山还要回去处理猎物，便起身告辞了。
陈长生独自一人，慢慢走回那间冰冷的破屋。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怀里揣着十枚铜钱，怀里还有半个没吃完的粗面饼。
今天，他靠着自己（和或许存在的系统帮助）活下来了，甚至还赚到了钱，结识了新的朋友。
但铁山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这个世界的危险，远超他的想象。仅仅是活着，就如此艰难。而他所依仗的“长生”和暂时不明用处的“属性点”，在真正的危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关上门，屋内迅速被昏暗笼罩，寒意再次弥漫开来。
他坐在冰冷的床板上，再次唤出那个系统界面。
蓝色的微光在昏暗中映亮了他半张脸，上面依旧写着：
【寿元：∞】
【属性点：3】
他凝视着那个“3”，又想起铁山提到的“妖兽”，想起柳依依递过来的粥和饼子，想起扛麻袋时那沉重的压力。
变强…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不仅仅是赚取铜钱，而是真正拥有能够自保、甚至对抗危险的力量！
这个系统，是他唯一的希望。
虽然还不知道“属性点”的具体用途，但“沉睡”就能“变强”这条规则是明确的。
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既然睡不着，那就主动睡！
他再次和衣躺在那张硬板床上，拉过那床根本不足以御寒的薄被，毫不犹豫地于心中默念：
“沉睡。”
指令发出的瞬间，那无可抗拒的深沉睡意再次如约而至，迅速吞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和对寒冷的感知。
破屋之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墨色吞没，寒风再起。
屋内，陈长生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他不知道这次会睡多久，也不知道醒来后那属性点会增加多少，又会带来什么变化。
但这条看似荒谬又唯一的“长生”变强之路，他已决心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