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葱油饼的香气,在冷清的屋里萦绕了一夜,也像是在陈长生的心头绕了一夜。
翌日清晨,他是被窗外一种不同寻常的喧哗声吵醒的。不是往常的鸡鸣犬吠或是邻里的寒暄,而是一种压抑的、带着恐慌的窃窃私语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推开窗,冰冷的晨风灌入,同时涌入的还有外面明显不对劲的气氛。
几个镇民聚在巷口,交头接耳,脸色都不太好看。平时这个时候该在门口晒太阳的王老汉,也拄着拐杖,眉头紧锁地望着镇外的方向。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里,连天色都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陈长生心下微沉,简单洗漱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王大爷,早。出什么事了?”他走到巷口,向面沉似水的王老汉打听。
王老汉回过头,见是他,叹了口气,用烟杆指了指镇子外围的方向:“昨儿个夜里,出事了。镇子西头老赵家,圈里养的两只下蛋母鸡,被拖走了一只。”
“被拖走了?”陈长生一怔,“黄皮子?还是野狗?”
“要是那些小玩意儿倒还好了!”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插嘴道,脸上带着后怕,“那鸡圈栏子被撞烂了好大一个缺口,地上有血,还有…好大的爪印!绝不是寻常畜生!”
“爪印?”陈长生心头一跳,立刻联想到了铁山提过的“妖兽”。
“刘三哥早上去看过了,”另一个妇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说那爪印有海碗口那么大!深得很!怕是…怕是山里头的大家伙饿急了,摸下来了!”
海碗口大的爪印?陈长生瞳孔微缩。这绝不是普通野兽。
“里正和几个老猎户已经去看过了,”王老汉嘬了口旱烟,烟雾缭绕中神色凝重,“让大家最近都警醒着点,晚上把门窗闩好,没事别让孩子们往外跑。唉…这世道,真是不让人安生…”
正说着,就见铁山风风火火地从镇外跑来,脸色紧绷,额上带着汗,显然也是刚去看过现场。
“铁山哥!”陈长生喊了一声。
铁山看到他,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长生兄弟,你知道了?”
“刚听大伙说了一点。真是大家伙?”
铁山重重一点头,把陈长生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妈的,麻烦大了。我看那爪印和撞坏的木头茬口,十有八九是狼!而且是饿极了的孤狼或者头狼!那力道,那个头…恐怕比老子去年冬天打死的那头还壮!”
他比划了一下,眼神里没有往日的豪迈,全是猎人才有的警惕和忧虑:“这玩意儿最是记仇和狡猾!它尝到了甜头,知道镇子上有吃食,恐怕…还会再来!”
陈长生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一头饥饿且记仇的巨狼,对这样一个缺乏防御力量的小镇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铁山啐了一口,“里正组织了几个壮劳力,晚上轮流守夜。妈的,老子打猎在行,守村子可真是…”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关键是不知道它啥时候来,从哪儿来!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一个满身尘土、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行脚商人,慌里慌张地跑到镇口,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不好了!不好了!”那商人气喘吁吁,脸色发白,“我从邻镇回来,听说外面…外面好像要打起来了!官道上看到了溃兵!还有好多拖家带口往南逃难的人!说是北边…北边好像破了关,蛮子要打过来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镇口炸开!
比起一头不知道何时会来的恶狼,战争的阴影才是最恐怖的!溃兵、流民…往往比敌人本身更能摧毁一个地方的安宁!
“什么?!”
“蛮子?天哪!”
“这可怎么活啊!”
恐慌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先前还在议论狼患的人们,此刻脸上全变成了惨白和绝望。妇人们开始低声啜泣,男人们也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栖霞镇太偏僻了,偏僻到几乎被遗忘,但也正因为偏僻,才侥幸享受了多年的安宁。如今,这战火,似乎终于要烧到这世外桃源了吗?
铁山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骂了句极脏的脏话,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妈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内忧未除,外患又至!
陈长生站在人群中,听着周围的恐慌的议论和绝望的哀叹,看着一张张失去血色的脸,他的心也一点点沉入谷底。
狼患,或许还能凭借勇气和地利周旋。可战争的洪流…那是足以碾碎一切的巨轮!他这区区9点属性带来的力量,在千军万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个体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是多么渺小。即便是长生,在乱世之中,也可能只是一种漫长的痛苦。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不能再这样慢慢地“适应”了!他需要更快地变强!强到足以应对眼前的危机,强到至少能保护…保护这片给予他最初温暖的小小的容身之所,和那几个给予他善意的人。
他看向脸色铁青的铁山,又望向自家小屋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隔壁那对相依为命的母女。
力量!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没有再听下去,转身,默默地离开了喧哗恐慌的镇口,快步向家里走去。
他的背影在恐慌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决意。
回到冰冷的屋内,他反手紧紧闩上门。
世界依旧喧嚣,但他的心却彻底冷静下来。
他走到屋子中央,看着脑海中的界面。
【寿元:∞】
【属性点:9】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动手。
他将那床新买的厚实棉被铺好,将门闩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最后,他将那柄旧柴刀,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床头。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和衣躺下。
窗外,是小镇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喧嚣。
窗内,是他毅然决然的、奔向未知力量的寂静之旅。
闭上眼,指令发出。
“沉睡。”
这一次,那吞噬意识的黑暗来得无比迅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他,要在暴雨降临之前,尽可能地,让自己这棵幼苗,长得更坚韧一些。
屋外,天色更加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