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精纯却冰冷死寂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荒猛兽,瞬间冲入楚山河寸断的经脉!
那不是滋养,是毁灭!
就像将极北冰原的万载寒潮,强行灌入即将碎裂的琉璃管道!
“呃啊——!”
楚山河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全身剧烈抽搐,眼球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都仿佛被无数冰针疯狂穿刺、撕裂、碾碎!
这力量远超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甚至远超之前道伤和魔气带来的痛苦总和!
星辰阵核(残)仿佛被地火灵髓的爆发和邪祟的狂暴彻底激活,失去了往日的“温和”转化,变得原始而霸道,要将吸收储存的所有死亡能量,一次性反馈给他这个宿主!
就在楚山河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股力量彻底撑爆、化为齑粉的刹那——
那股冰寒死寂的能量洪流,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原本存在的“住户”:那肆虐的化神道伤,以及那如附骨之疽的魔气。
仿佛是领地受到了挑衅,能量洪流立刻分出一大部分,带着一种绝对的、凌驾于其上的“寂灭”威严,狠狠撞向道伤与魔气!
嗤——!
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冷水泼入热油般的剧烈反应,在楚山河体内爆发!
道伤的凌厉剑意、魔气的阴秽腐蚀,在这股更加本源、更加冰冷的寂灭能量面前,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强行压制、逼退、甚至…丝丝缕缕地…吞噬、同化!
痛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楚山河的意识在炸裂般的痛楚中几乎彻底涣散。
但奇妙的是,他的身体,反而因为这股外来能量的“鸠占鹊巢”和“内部清剿”,暂时避免了被立刻撑爆的命运。
就在这生不如死的极限痛苦中,他的感知却被无限放大,变得异常敏锐,甚至…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幻觉。
他“看”到冷漪被灵髓爆发的气浪掀飞,冰戟脱手,人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看”到那瘦小修士被几只邪祟扑倒,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他“看”到敦实修士怒吼着挥舞玄龟盾,砸飞了几只邪祟,却被狩魂兽的骨肢划过后背,带起一蓬血雨。
他“看”到影七的身影在狩魂兽周围疯狂闪烁,短刃一次次划过其甲壳关节,溅起火星,却难以造成致命伤,险象环生。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能量流动的嗡鸣和死亡降临的寂静。
而他自己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并非他自己的意识驱使,更像是体内那股狂暴的寂灭能量,循着某种本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的手掌之上,一团灰蒙蒙的、不断旋转的能量漩涡凭空出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那些正扑向瘦小修士、以及试图靠近楚山河自己的邪祟,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抓住,发出一声声惊恐的无声尖啸,身不由己地被扯向那能量漩涡!
它们那由阴邪秽气构成的身体,一接触到漩涡边缘,便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撕裂、拉扯、吞噬进去,化为了最精纯的死亡能量,补充进楚山河体内那狂暴的洪流之中!
眨眼间,七八只邪祟便被吞噬一空!
那瘦小修士侥幸捡回一条命,瘫在地上,看着楚山河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手,吓得浑身发抖,如同见了鬼。
这一幕,也暂时震慑住了周围其他的邪祟,它们畏缩不前,发出不安的嘶嚎。
楚山河猛地喘过一口气,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巨大的后怕和虚弱感袭来。他完全无法控制右手那股力量,只觉得整条手臂冰冷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必须离开这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目光扫过那片被邪祟盘踞的灵髓区域,忽然,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在灵髓爆发产生的、那片能量极度混乱的区域边缘,地底深处,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被巧妙隐藏起来的…能量屏障?
那屏障的气息与周围的魔土和邪祟格格不入,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人造阵法的波动,而且…似乎保护着什么弱小的生命气息?
不止一个!
“地下!那边!”楚山河用尽力气,指向灵髓区域侧后方的一片狼藉废墟,那里堆积着大量的矿石废料和扭曲的魔化植物,“下面…有人!”
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如同惊雷,在混乱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正准备拼死反击的冷漪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看向楚山河所指的方向。
这种地方?魔域深处?邪祟老巢的地下?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但楚山河那诡异的感知,已经多次证明了其准确性。
“掩护我!”冷漪当机立断,冰戟横扫,逼退两只趁机扑上的邪祟,身形一闪便冲向那片废墟!
影七心领神会,攻势陡然变得更加凌厉,死死缠住狩魂兽,为冷漪争取时间。
冷漪冲到废墟前,神识仔细扫过,果然发现了极其微弱的阵法遮蔽痕迹!她毫不犹豫,冰戟凝聚寒芒,对着地面某处狠狠刺下!
轰!
碎石飞溅,一个被巧妙伪装起来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暴露出来!一股混合着汗味、血腥味、恐惧味道的污浊气息,从中扑面而来!
而在洞口被破开的瞬间,里面立刻传来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惊叫和哭泣声!是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有男有女,甚至有…孩童?!
真的有人!
冷漪瞳孔微缩,毫不犹豫,直接闪身钻了进去!
楚山河在敦实修士的搀扶下,也艰难地退到洞口附近。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心中充满了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很快,洞内传来了冷漪冰冷却尽量放缓的声音:“出来!我们是帝关守军!”
短暂的死寂和犹豫后,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恐惧的啜泣声,几个身影颤抖着、相互搀扶着,从洞口爬了出来。
首先出来的是两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男子,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矿工服,手中紧握着锈迹斑斑的矿镐,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戒备和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
紧接着是一个妇人,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瘦小得吓人、双眼无神的小女孩。妇人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出血,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只剩一条胳膊的老者,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但眼神却比其他人稍微镇定一些,他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情况,尤其是那依旧在进行的战斗和恐怖的邪祟、狩魂兽,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总共,只有五个人。
他们个个骨瘦如柴,气息微弱,显然长期处于饥饿、恐惧和魔气侵蚀的环境中,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他们看着外面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正在与恐怖怪物厮杀的影七和敦实修士,看着靠在洞口、气息诡异冰冷的楚山河,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楚山河的目光扫过他们。
在他的感知中,这些人的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残烛,体内也或多或少被魔气侵蚀,尤其是那个小女孩,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但他们还活着。
在这片被魔域吞噬、邪祟盘踞、连金丹修士都难以生存的绝地,像老鼠一样躲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挣扎求存到了现在。
这是何等的绝望,又是何等的…顽强?
楚山河忽然想起了苏瑶,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同袍,想起了自己这五年颠沛流离的追杀。
求生,是所有生灵最原始的本能。
无论多么卑微,多么艰难。
那抱着小女孩的妇人,因为极度恐惧和虚弱,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抱着孩子,用自己干瘦的身体挡在前面,发出无助的哀泣。
楚山河默默地看着她,看着那小女孩空洞的眼睛。
他体内那狂暴的寂灭能量,似乎也因这极致的“生”与“死”的鲜明对比,而稍稍平复了一丝。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对着那妇人和孩子,伸出了那只没有吞噬邪祟的左手。
手掌摊开,里面是之前冷漪给他、他没来得及吃完的几粒最基础的固元药散。
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妇人却吓得猛地一缩,将孩子抱得更紧,仿佛他手里是什么毒药。
楚山河的手,僵在了半空。
就在这时,那独臂老者似乎看出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走上前,对着楚山河深深一躬,然后用干哑的声音道:“多…多谢军爷…她…她是吓坏了…”
老者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粒药散,再次躬身,然后快速回到妇人身边,低声安抚,将药散喂给那几乎失去意识的小女孩。
楚山河收回手,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心中的荒谬感和沉重感,却愈发浓郁。
救下他们,然后呢?
带着这些累赘,在这魔域之中,如何应对身后的狩魂兽?如何完成夺取灵髓的任务?如何…返回帝关?
他自己,又还能撑多久?
求生之路,刚刚似乎看到了一丝人性的微光,却转眼变成了更加沉重的…负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