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尊的那一瞥，如同冰河世纪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并非实质性的攻击，却比任何法术神通更加恐怖。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高点的、纯粹的意志碾压，带着对蝼蚁僭越规则的漠然与一丝……微不足道的探究？
轰！
正自发向楚山河靠拢、试图保护他的几名修士，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碾过，猛地一震，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七窍流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们的神魂，在冥尊目光扫过的刹那，便已彻底崩碎消散！
楚山河首当其冲！
他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意志，如同九天倾塌，狠狠撞入他的识海！
咔嚓！
仿佛有琉璃破碎的声音在灵魂最深处响起！
一直帮他抵御外界威压、维持灵台清明的星辰阵核（残）反馈的清凉气流，瞬间被摧枯拉朽般撕裂、湮灭！守护神魂的最后屏障，荡然无存！
“噗——！”
楚山河身体剧烈一震，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鲜血如同泉涌般从口鼻、甚至眼角耳朵中狂喷而出！意识瞬间陷入无边黑暗，五感尽失，只剩下最纯粹的、撕裂灵魂的剧痛和那充斥整个世界的、漠然恐怖的意志！
他要死了。
这是最清晰的念头。在这种存在的注视下，别说反抗，连思考都是一种奢侈。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恐怖意志彻底碾碎、同化的最后一瞬——
他怀中那枚始终沉寂的星辰阵核（残），仿佛被这外来的、远超理解的恐怖意志彻底激怒，或是……惊醒？
嗡——！！！
一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低沉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古老怒意的嗡鸣，猛地从石片深处炸开！
石片表面，那些原本黯淡无光、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并非灵光、而是更加原始、更加深邃的……混沌色微芒！
与此同时，楚山河体内那三股原本相互制衡、彼此纠缠的力量——寂灭能量、道伤剑意、冥域魔气——在这外部绝对恐怖的死亡威胁和内部石片爆发的古老怒意双重刺激下，竟奇迹般地、被迫地……达成了瞬间的、绝对危险的统一！
不是融合，而是……同仇敌忾般的共鸣！共同对抗那外来的、试图毁灭一切（包括它们自身）的恐怖意志！
轰！
楚山河濒临破碎的识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幅幅光怪陆离、破碎不堪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即将湮灭的意识碎片！
他仿佛看到……无尽的混沌，星辰的诞生与陨灭……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巨碑，镇压着万古轮回……一个模糊的青衫背影，行走在时间的尽头，脚下是帝国的废墟与仙神的坟墓……一声跨越无尽时空的、淡漠的叹息……
这些画面混乱、庞杂、无法理解，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亘古苍凉的气息！
而在这无数混乱画面的核心，是一双眼睛！
一双……冰冷、沉寂、仿佛看透了宇宙生灭、万物轮回的……眼眸！
那双眼睛，似乎穿越了无尽时空，与此刻降临的、冥尊那漠然的意志，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没有声音，没有碰撞。
但楚山河清晰地感觉到，侵入他识海的那股恐怖意志，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极其意外、甚至难以置信的事物，那纯粹的漠然中，竟然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就像是行走的路上，忽然发现脚下并非蝼蚁，而是一颗深埋于尘埃中、却依旧闪烁着冰冷微光的……古老齿轮？
这丝波澜极其短暂，下一刻，那恐怖意志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并非被击退，更像是……失去了兴趣？或是……认为不值得在此刻为此投入更多关注？
冥尊的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空那暗红的魔云依旧翻滚，冥尊那庞大的轮廓依旧在远方肆虐，毁灭的步伐并未停止。
但施加在楚山河个人身上的、那足以瞬间湮灭化神以下任何存在的“注视”，消失了。
砰！
楚山河的身体重重摔落在焦黑破碎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死去。鲜血不断从各处窍穴溢出，将他染成一个血人。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
但他……还活着。
识海中那恐怖的碾压感已经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剧痛和混乱。那些光怪陆离的破碎画面也如同幻觉般迅速褪去，无法捕捉，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经历了万古沧桑的疲惫与茫然。
“……山河！楚山河！”
冷漪焦急万分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哭腔和难以掩饰的恐惧。担架被放下，她不顾自身重伤，挣扎着想要爬过来。
亲卫们死死拦着她，看向楚山河的目光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他们亲眼看到冥尊的“注视”降临，亲眼看到同伴瞬间神魂崩碎而亡，亲眼看到楚山河七窍喷血被震飞……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根本不可能！
楚山河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涣散的瞳孔艰难地、一点点重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冷漪那张苍白绝望、泪痕交错的脸。
然后，是周围亲卫们那见鬼般的惊骇表情。
最后……是怀中那枚已经恢复沉寂、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几分、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的星辰阵核（残）。
以及……体内那三股力量。
经历了方才那场外部意志的恐怖“淬炼”和内部石片的爆发，它们似乎……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依旧相互制衡，依旧带来痛苦。
但它们之间那泾渭分明的界限，似乎模糊了那么一丝丝。仿佛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被迫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认同感”？
尤其是那丝寂灭能量，似乎……壮大了少许？并且变得更加“驯服”，更加如臂指使。
楚山河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他还活着。
从冥尊的“注视”下……活了下来。
虽然代价惨重，神魂受创极重，身体更是濒临彻底崩溃。
但终究，活了下来。
并且……似乎，因祸得福，对体内力量的理解和掌控，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境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连串破碎的气音，更多的鲜血涌出。
“别动！别说话！”冷漪看到他还活着，巨大的惊喜冲垮了理智，眼泪流得更凶，连忙对亲卫嘶声道，“药！最好的丹药！快！”
亲卫手忙脚乱地取出珍藏的保命灵丹，塞入楚山河口中。
丹药化开，磅礴的药力涌入千疮百孔的身体，暂时稳住了那不断滑向深渊的生命力。
楚山河缓缓闭上眼睛，全力引导着药力，同时感受着体内那微妙的变化。
周围的厮杀声、爆炸声依旧激烈。
冥尊带来的毁灭阴影依旧笼罩着所有人。
但在这片绝望的长夜中，楚山河，这个一次次打破常理的存在，仿佛用自己的“不死”，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可能性。
他还活着。
那么，这场战争，就远未到结束之时。
冷漪看着他那张血肉模糊却异常平静的脸，看着他即便濒死依旧紧握的战斧，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彷徨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高耸入云、正不断传来剧烈轰鸣和震动的擎天壁垒核心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对亲卫，也是对周围所有能听到的人，嘶声下令：
“走！去核心阵眼！就算爬，也要爬过去！”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帝关……就还没输！”
长夜无眠，但微光已燃。
楚山河在她的命令声中，再次艰难地、一点点地，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