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横亘于天际的、边缘弥漫着绝对死寂与虚无的黑色裂痕,如同苍穹一道无法愈合的狰狞伤疤,静静地存在着。
它没有散发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没有吸扯吞噬周遭万物,只是单纯地“存在”在那里。然而,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恐怖的宣告,一种对现有法则、对冥尊权威的极致挑衅与否定!
裂痕之下,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匍匐在地的魔物,连同那些魔将,甚至包括那因攻击被湮灭而遭受反噬、阴影躯体近乎溃散的暗影编织者,都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蚊虫,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出。它们的感知被那裂痕散发的至高寂灭意味彻底充斥、冻结,只剩下源自灵魂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与渺小感。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道裂痕,以及裂痕之下,那个因耗尽一切而陷入昏迷、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青色身影。
然而,在这极致的死寂中,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浩瀚、更加令人绝望的“变化”,正在无声无息地发生。
遥远的天际,那原本缓缓旋转、支撑天地的冥尊能量风暴,在裂痕出现的刹那,便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不是停顿,而是仿佛连“时间”这个概念本身,都在那片区域被强行抹除般的绝对静止。
风暴中心,那模糊不清、由无尽坍塌黑洞构成的庞大轮廓,那双漠视万物的“重瞳”,缓缓地、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丝。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转动,而是一种感知的、意志的绝对聚焦。
祂的“目光”,跨越了无尽空间,彻底无视了下方位列仙魔、匍匐颤抖的蝼蚁,无视了那道足以让任何化神、乃至更高存在心神俱裂的恐怖裂痕,最终……落在了那道昏迷的青色身影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短暂的“注视”。
而是……凝视。
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情绪、却仿佛能解析万物本源、洞穿过去未来的……绝对凝视。
在这“凝视”降临的瞬间,陈长生昏迷的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仿佛即便在无意识中,他的生命本源也在本能地抗拒着这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他手中那柄已然恢复沉寂的柴刀,刀身极其轻微地嗡鸣了刹那,那幽暗的刀身上,之前浮现过的黑金大道符箓痕迹一闪而逝,随即又彻底隐去,仿佛也在这凝视下感到了某种压力,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普通。
冥尊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手术刀,开始一层层地“剖解”陈长生。
剖析他那残破不堪、生命本源几乎枯竭的肉身。
剖析他那陷入深度昏迷、仅剩一点不灭灵光摇曳的神魂。
剖析他那新生的、却与这个世界力量体系截然不同的寂灭能量根源。
剖析他那万载沉淀、却又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的岁月痕迹。
以及……最深层次地,剖析他与那柄柴刀之间,那种玄之又玄、近乎本命相连的……神秘联系。
冥尊的意志掠过柴刀时,微微停顿了亿万分之一刹那。
这柄刀……
材质……平凡?却又……不凡。
其内部蕴含的法则……古老……且……陌生。
并非此界之物?亦或是……某个早已被遗忘纪元的……遗存?
还有那种力量……那种纯粹的“寂灭”……与吾之死亡……同源却又……悖逆?
种种复杂到极致的分析、推演,在冥尊那超越时空的思维中进行着。
最终,所有的分析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变数。
一个无法用现有体系完美解释的、蕴含着某种未知可能性的……有趣的变数。
其力量层次,于如今的祂而言,依旧渺小如尘。
其状态,重伤垂死,本源枯竭,若无奇迹,形神俱灭几乎是注定结局。
但,其存在的“性质”,其引发的“现象”,尤其是最后那一道撕裂祂魔域空间、蕴含着某种至高寂灭真意的裂痕……值得……稍加留意。
毁灭?还是……观察?
毁灭轻而易举,念头一动即可。但毁灭之后,这有趣的变数便消失了,那未知的可能性也随之湮灭。
观察……或许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乐趣”?或者,更深层次的……“收获”?
尤其是……那柄刀。以及刀背后可能代表的……东西。
冥尊那绝对静止的能量风暴,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丝。
那凝固万物的“凝视”,缓缓地从陈长生身上移开。
不再是聚焦,而是化作一种更加弥散的、仿佛将这片区域纳入某种“观察名单”的……标记。
一种无形的印记,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陈长生和他的柴刀之上,旋即隐没,难以察觉。这并非追踪,更像是一种“备注”,意味着此后这片区域发生的、与这变数相关的、达到一定层级的能量波动,都将会引发冥尊意志的自动关注。
做完这一切,冥尊那庞大的轮廓似乎失去了继续关注的兴趣。
那静止的能量风暴,重新开始缓缓旋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股笼罩天地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凝视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匍匐的魔物们依旧不敢动弹,但那冻结灵魂的恐惧似乎减弱了一丝。
唯有天际那道黑色的裂痕,以及裂痕下昏迷的身影,无声地证明着方才那短暂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的……虚空凝视。
虚空凝视,一念标记。
变数已生,命运偏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