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之律者立刻炸了,上前一步挡在符华虚影面前,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不屑。
“应该是在羽渡尘里待得太久,被记忆冲傻了吧?”
怜悯地看着符华,识之律者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就像看着一只可怜虫一样。
“唉,这就是分身的局限性,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真是可悲。”
“……”
符华沉默了,她倒是想知道,自己抛弃的身体中,为何会多出一个新生的,律者的意识。
不错,虽然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与记忆,但符华几乎是本能地,认出了如今占据自己身体的家伙,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律者。
“我是符华。”
片刻的沉寂后,符华开口了,语气平静,却戳在了识之律者的痛点上。
“我才是符华!”
不甘示弱地,识之律者喝道,声音拔高了一分。
“真正的符华,不会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哪怕这会让她奉献自己的全部精力。”
符华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目光落在识之律者身上,没有指责,只有陈述。
“你的想法,与符华的完全不同,反而和伏幽更为契合。”
“拜托,我又不是守着旧规矩的老古董,我是会改变的,好吗?”
识之律者耸了耸肩,扬起下巴,带着几分优越感,揶揄起符华。
“就像伏幽,他也没像以前的我那样,拼了命护着所有人,不也好好守护神州到现在?可过去的我呢?只会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好像痛定思痛了一样,识之律者摊开双手,朱红的瞳孔里满是“大彻大悟”的神色,仿佛真的看透了过去的“自己”。
“时代变了,我没必要再抱着以前的枷锁活,我已经可以做自己了!”
“可符华不会因为失败而止步,也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道路。”
符华直视着识之律者,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一句话就戳破了识之律者的辩解。
“所以你是你,而不是符华。”
轻松找到了识之律者话里的漏洞,符华开口道。
“你……我……哎呀,该怎么和你这个木头交流?过去的我原来这么让人讨厌的嘛!”
忽然哑巴住了,识之律者有些抓狂,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半句话来辩解。
“真是烦死啦!伏幽为什么要在羽渡尘里留一个像你这样烦人的家伙?”
见自己的“分身”油盐不进,识之律者只好转过头,看向程立雪,寻求起她的帮助。
“立雪,你来劝劝这家伙,作为分身敢对本体这么说话,她已经分不清大小王了!”
“师父,我……”
程立雪左右为难,手心都冒出了汗。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道虚影的气息,神态,语气,才是她熟悉的师父。
可眼前这个“师父”,又有着和师父一模一样的容貌,除了跳脱一点,的确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程立雪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僵在原地,满脸茫然。
“立雪。”
就在这时,符华温柔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以往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瞬间抚平了程立雪心中的慌乱。
符华的目光依旧柔和,掠过程立雪紧绷的脸颊时,还带着几分安抚,仅仅两个字,就让程立雪的脚步彻底顿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我,我……”
程立雪张了张嘴,看着符华的虚影,又看看身边等着自己撑腰的识之律者,进退维谷,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程立雪,你看见你家师父了……吗?”
一道略带焦急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外传来,紧接着,“砰”的一声,院门被猛地推开。
伏幽的身影快步跨了进来。可他刚踏入院中,脚步就瞬间僵住。
院中,程立雪一脸无措地站在中间,一道身着炽翎服饰的虚影,正温和地看着她,而虚影面前,站着一个和符华一模一样的人,正转头看着自己。
伏幽愣住了,他一路追寻着符华残存的气息从九幽赶到太虚山,预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
“你来得正好,伏幽,帮……”
识之律者眼前一亮,刚想拉伏幽过来帮自己评评理,让这个“分身”认清现实。
可话刚到嘴边,“自己”以前对伏幽做过的那些事,突然就涌进了脑海。
话语瞬间卡住,识之律者张了张嘴,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伏幽……太好了。”
符华的目光落在愣住的伏幽身上,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消失,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庆幸。
她不知道伏幽之前为什么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只要看到伏幽安然无恙,就足够了。
“……”
伏幽没有回应符华,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像淬了剑的光,直勾勾地盯着识之律者。几乎是瞬间,他就看穿了对方——
这个顶着符华容貌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赤鸢仙人,而是个冒牌货,是个律者,识之律者。
恰巧,在世界泡里,识之律者是被自己亲自杀死的。
周身的崩坏能渐渐凝聚,伏幽往前迈了一步。
死死地盯着识之律者,又瞥了眼符华和一边不知所措的程立雪,伏幽准备拿识之律者试刀。
“那个……”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识之律者忽然往前挪了几步,不再像刚才那样狂傲,反而扭扭捏捏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耷拉着脑袋,识之律者一步步走到了伏幽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
见状,伏幽一愣。
“对……对不起。”
声若蚊呐,识之律者闭紧了眼睛,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才把这三个字说出口。
“啊?你说什么?”
伏幽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下意识地凑近了些,暂且按捺住了朝对方劈出太虚剑神的想法。
“我说……伏幽,对不起!我错了!”
识之律者猛地弓下身子,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狂傲如她,此刻竟也低下了头颅,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恢复了以前的全部记忆——那些我对你做过的过分的事,那些让你受了委屈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眼泪汪汪地抬起头,识之律者几乎不敢与伏幽对视。
“我发现,这几千年来,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伏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