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清白得像一张白纸。与“完美共犯”案中的任何人物，在明面上都找不到丝毫关联。他就像这座城市里成千上万的普通老人一样，默默无闻地生活，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去。
但陈默不相信“巧合”。那张字条，那个可能出现的风衣男人，还有虞倩隐约觉得的“蹊跷”，都指向水面下的暗流。
他再次来到马国良生前居住的老旧小区。拆迁在即，大部分住户已经搬走，楼道里堆放着废弃家具，显得格外空旷寂寥。马国良的家在顶楼，房门贴着封条。
陈默绕着楼房走了一圈。楼后有一小片荒废的花圃，杂草丛生。他的目光落在花圃边缘，靠近楼体墙根的地方。那里的泥土有近期被轻微翻动过的痕迹，与周围板结的土地不同。
他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浮土。土层不深，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是一个密封得很好的、巴掌大的金属盒子，材质是不锈钢，表面没有任何标识。
盒子上有一把简单的密码锁，四位数字。
陈默将盒子带回局里，没有惊动太多人。技术科的同事尝试了常规的开锁方法，未能打开。盒子结构特殊，强行破坏可能会损毁内部物品。
四位密码。会是什么？马国良的生日？退休日期？或者，与那张字条有关？
陈默将字条的照片放大，反复观看。“旧债已清，新路伊始。因果循环，皆有定数。吾先行一步，静待佳音。”
“旧债已清”……“静待佳音”……
他尝试将马国良的出生年月日组合成密码，错误。
尝试图书馆的成立日期，错误。
尝试他退休的年份，错误。
密码锁纹丝不动，沉默地守护着盒内的秘密。
陈默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解一个逝者留下的谜题。马国良，这个沉默的古籍修复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究竟想隐藏什么？又想传达什么？
“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他低声念着这几个字。这不像是一个无神论的老知识分子会写的话，倒更像是一种……信仰，或者，对某种规则的认同。
规则……“完美共犯”案中的凶手，不也正是遵循着他们自以为是的一套“审判”规则吗？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陈默脑中闪过。他重新拿起马国良的档案，目光落在他的工作经历上——市图书馆古籍部。古籍……修复……那些泛黄的线装书，那些神秘的符号，那些传承自古老时代的智慧……或者说，禁忌？
他打开电脑，搜索与市图书馆古籍部相关的信息，尤其是马国良可能接触过的特殊藏品或项目。记录很少，大多是公开的、无关紧要的信息。
直到他点开一份十几年前的内部工作简报电子档，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条简短的消息：“古籍部研究员马国良、助理研究员徐振华，完成对民间征集孤本《幽明录》的初步修复整理工作。”
徐振华！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默脑中的迷雾！
徐振华！那个“完美共犯”案中潜逃的、“心晴港湾”的投资人、疑似进行心理操控的“第七个”！
他和马国良，竟然是曾经的同事！一起修复过一本名为《幽明录》的孤本！
陈默立刻调取《幽明录》的相关信息。记载寥寥，只知是一本流传于本地民间的志怪古籍，内容多涉及因果报应、幽冥鬼判之说，被视为荒诞不经的野史杂谈，学术价值不高。
但就是这样一本书，将马国良和徐振华联系在了一起。
陈默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再次看向那个金属盒子，看向那四位密码锁。
他尝试输入《幽明录》成书的大致年代（根据记载推测），错误。
尝试输入马国良和徐振华一起工作的年份，错误。
还有什么？与《幽明录》相关的数字？
他回忆着字条上的内容：“旧债已清……因果循环……”
因果……循环……
他猛地坐直身体，尝试输入一个数字：0707。
“咔哒”一声轻响。
密码锁，开了。
0707。并非任何有明确意义的日期，但“7”这个数字，在“完美共犯”案中，以“第七个，是开始”的形式，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因果循环”，首尾相接，形似数字“0”。
陈默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金属盒。
盒子里没有惊世骇俗的秘密，只有几样东西：
一叠泛黄的、手绘的图纸，上面是复杂而精密的机械结构草图，旁边标注着细密的尺寸和原理说明，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刑具或者机关的设计图？图纸的风格，带着一种冷静的、近乎残忍的精确。
几张老照片。是年轻时的马国良和徐振华，在图书馆古籍部的合影，两人站在一排排古籍书架前，笑容青涩。还有一张是几个人的集体照，除了马、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背景似乎是一个私人书房。
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印章，印章的图案是一个抽象化的、天平与枷锁结合的符号。
以及，一页折叠的、质地特殊的纸张。展开后，上面是用一种特殊的隐形墨水书写的文字，需要特定光照才能显现。陈默找来紫外灯照射，纸上逐渐浮现出几行字：
“契约已成，守望相助。
‘清道夫’已启动，旧秩序将涤荡。
吾等职责，引导‘因果’，归于‘寂静’。
—— ‘簿记官’，留。”
清道夫……簿记官……引导因果……归于寂静……
这些词汇，带着一种冰冷而庞大的隐喻感。
马国良，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古籍修复员。他和徐振华，属于一个秘密的、信奉某种“因果”法则的组织？马国良是“簿记官”？那么“清道夫”指的是什么？是赵刚那样的执行者？还是……另有所指？
他的“自然死亡”，真的是自然吗？还是说，这是“归于寂静”的一种形式？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