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国这个替身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并且可能因为我们的深入调查而变得不稳定。真凶用一场新的谋杀,彻底坐实了李志国‘凶手’的身份,同时也切断了我们通过李志国追踪到他的可能性。王福贵的死,或许没有任何深层动机,仅仅是因为他符合真凶此时‘需要’的受害者特征——住在城西,社会关系简单,易于下手且不易立刻引起对李志国罪证的怀疑。”林薇解释道,“这是一种高效而冷酷的逻辑。”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张辰有些焦躁,“李志国这边断了线,王福贵那边也找不到突破口,难道就等着他犯下第八起案子?”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陈默。
陈默一直沉默地看着白板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以及那七枚齿轮的照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缓慢而稳定。
“他享受的是掌控感。”陈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设计陷阱,操控替身,引导警方的调查方向,甚至预测我们的反应。他把自己当成一个高于一切的‘匠人’,在雕刻他所谓的‘完美犯罪’。”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齿轮匠人”四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认为可以永远躲在幕后,操纵一切。”陈默的笔尖用力地点在圈中心,“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虞倩忍不住问。
“任何操控,都会留下痕迹。再完美的替身,也和本体有区别。再精密的陷阱,也有其启动的机关。”陈默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李志国知道那些细节,是因为真凶告诉了他。那么,真凶是如何知道那些细节的?尤其是……那些我们未曾公开的细节?”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他是……内部人员?”队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不一定。”陈默摇头,“但他一定有某种渠道,可以非常接近调查核心,或者,他对我们的调查流程极其熟悉。”
他指向第七起案件的照片:“还有这个现场。热水瓶被打碎,水流了一地。这像是刻意模仿之前现场的‘擦拭’和‘整理’吗?不,这更像是真正的混乱,是受害者挣扎的结果。但为什么,那里会有一片与第六起案件相似的水渍?”
“你的意思是……那片水渍,不是意外,而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林峰反应过来。
“一个签名,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标记。”陈默眼神锐利,“‘齿轮’是给公众和我们的明信。而某些更细微的东西,可能是他留给自己,或者……留给他认为能看懂的人的挑战。”
他放下笔,下达指令:“第一,彻底复核前六起案件的所有原始现场记录,尤其是那些最初被认为无关紧要、或者被归结为意外因素的细微痕迹,寻找是否存在类似的、被我们忽略的‘标记’。”
“第二,排查所有能够接触到案件核心信息的人员,包括但不限于我们内部人员、法医、物证鉴定、甚至相关的文职、外聘专家。范围可以扩大到近一年内离职或调职的人员。”
“第三,王福贵的社会关系要继续深挖,尤其是他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嗜好、经常去的隐蔽场所、或者近期与陌生人的接触。凶手选择他,一定有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在我们看来多么荒谬。”
“第四,”陈默看向方雪和林峰,“那部手机,还有那个模糊的监控影像,交给技术队做最深度的处理和分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找出被我们遗漏的信息。”
任务分配下去,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会议室里只剩下陈默和队长。
队长点燃一支烟,重重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晦暗不明:“陈默,你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陈默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依旧灯火璀璨,但在那光影照不到的角落里,一个危险的“匠人”正手持刻刀,寻找着他的下一个“作品”。
“他会继续。”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他的戏幕才刚刚拉开,他不会甘心只让一个替身站在台前。他需要更盛大的登场,需要更直接地……与我们对话。”
“而我们,必须在他完成下一次‘创作’之前,找到他。”
夜,还很长。隐藏在暗处的“齿轮匠人”,他的陷阱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而陈默知道,他们正在踏入的,是一个更加危险、更加错综复杂的迷局中心。
专案组的办公室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信息处理中心。白板被密密麻麻的照片、时间线和关系图覆盖,桌面上堆满了高耸的卷宗。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熬夜的焦灼气息。
对前六起案件原始记录的复核工作繁重而细致。探员们像是用放大镜在审视每一个早已被封存的细节。最初被认为是受害者生活痕迹的——一块不寻常的污渍、物品摆放的微小偏差、甚至窗外拍摄到的无关人影——都被重新提取出来,进行交叉比对。
陈默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第七起案件,王福贵死亡现场的所有照片和报告。他的目光长时间停留在那片热水瓶碎裂形成的水渍,以及旁边那片颜色略深、形状不规则的地面痕迹上。
“林峰,”他拿起内部电话,“把第六起案件,客厅阳台门边那片水渍的化学成分分析报告,和王福贵现场这两处水渍的报告,做最精细的对比。我要知道它们的成分,包括任何可能存在的微量杂质。”
“明白,陈队。”林峰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依旧干脆。
另一边,对内部人员的排查也在低调而紧张地进行。队长亲自负责,名单涵盖了所有参与过“齿轮案”调查的成员,包括技术、法医、后勤,甚至负责卷宗归档的文员。背景、近期行为、经济状况、社会关系……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被放大审视。这是一种令人不适的过程,但面对一个可能隐藏在身边的“内鬼”,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虞倩和张辰则再次提审了李志国。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攻“真凶是谁”,而是试图还原他与那个“连帽衫男子”接触的每一个细节。
“那家书店,你经常去吗?”虞倩语气平和,像在聊家常。
李志国精神萎靡,眼神躲闪,但比起之前的激动,多了几分麻木。“……偶尔。那里的旧书便宜。”
“那个人,第一次是怎么联系上你的?”张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