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周宏’的植物学家自己搞的家庭实验室。他就住在……”老李看向陈默,“城西的锦兰苑小区。”
周宏。一个新的名字出现了。
“这个周宏,背景?”陈默立刻问。
林峰已经在敲键盘:“周宏,五十五岁,前市农科所的研究员,性格孤僻,五年前因学术纠纷离职,之后一直在家搞自己的研究,很少与外界接触。独居。登记住址,锦兰苑小区,7栋302。”
一个离群索居的植物学家,研究着能制造出完美毒药的诡异植物。
“他和赵伟强有关联吗?”老李追问。
“正在查…等等!”林峰盯着屏幕,声音陡然拔高,“有!周宏的妻子,三年前死于一场意外…建筑工地脚手架坍塌,被坠落的建材砸中!而那个工地的建材供应商…就是赵伟强的公司!”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复仇?
动机似乎出现了。周宏有充分的理由怨恨赵伟强。
“立刻出发!去锦兰苑!抓周宏!”老李当机立断,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陈默却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关联出现了,动机似乎也合理。一个失去妻子的植物学家,用自己研究的毒药,向间接导致妻子死亡的建材商复仇…逻辑上似乎说得通。
但是…
太顺了。
现场那种近乎炫技的“完美犯罪”展示,那串意义不明的数字“0”,那强烈的仪式感和表演欲…和一个因私人仇恨而复仇的、离群索居的植物学家形象,似乎…有些违和。
而且,如果周宏是凶手,他为什么会使用自己独有的、如此容易被追踪到的毒素?这和他展现出的反侦察能力矛盾。
“陈默!还愣着干什么?”老李在门口吼道。
陈默抬起头,眼神沉静:“老李,你觉得…一个能策划出‘西林别苑’那种现场的人,会犯下留下独有毒素这种低级错误吗?”
老李的脚步一顿,脸色变幻了一下。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或许他没想到我们能这么快检测出来?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方雪提出一种可能。
“或者,”陈默缓缓说道,目光再次投向白板上那串数字,“这毒素,和那冷却液一样,是另一个…被故意留下的‘线索’。”
“故意留下线索?为什么?”张辰不解。
“为了引导我们。”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洞穿迷雾的冷意,“引导我们找到周宏。”
“你的意思是…”老李的眼神变得极其严肃,“凶手不是周宏?他在利用周宏?或者…周宏只是他剧本里的下一个角色?”
“去看看就知道了。”陈默迈步向外走去,语气不容置疑,“但如果真是陷阱,周宏现在可能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可能已经遇害。
或者,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警笛撕裂了午后相对平静的空气,数辆警车风驰电掣般驶向锦兰苑小区。车窗外,街边偶尔能看到捧着鲜花、洋溢着笑容的情侣,与车内凝重、急迫的气氛形成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陈默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序章之后,第二幕,是否就在周宏的家中等待着他们?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导演”,是否正满意地看着他们,按照他预设的剧本,奔赴下一个舞台?
锦兰苑是个有些年头的单位家属院,楼道里弥漫着老旧建筑特有的潮湿和饭菜混合的气味。7栋302门口,两名先期抵达的辖区民警脸色发白,看到老李和陈默带人冲上来,立刻指了指紧闭的防盗门。
“敲门没反应,里面也没声音。”
老李打了个手势,张辰和林峰一左一右靠在门边,握紧了配枪。技术中队的人拿着破门工具上前。
陈默站在稍后的位置,目光扫过斑驳的墙皮和堆在楼道角落的杂物。这里的气息,与西林别苑那种刻意的“洁净”和“秩序”截然不同,充满了杂乱无章的生活感。
“撞开!”老李低喝。
“砰!砰!”
几声沉闷的撞击后,老旧的防盗门锁舌崩裂,门向内弹开。
一股浓烈、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几乎作呕。是某种植物腐烂的味道,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腥气。
客厅的窗帘拉着,光线昏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泥土、破碎的花盆碎片,以及被践踏、撕扯得不成样子的植物残骸。深紫色、近乎黑色的花瓣零落成泥,与褐色的土壤混杂在一起——是“午夜兰铃”。
整个客厅如同遭遇了一场狂暴的洗劫。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靠近阳台的位置,一个人仰面倒在地上。
是周宏。照片上那个清瘦、戴着眼镜的植物学家。
他的眼镜摔在一边,镜片碎裂。双眼圆睁,瞳孔已经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园艺铲,铲刃深深没入,只留下木质的柄端在外,鲜血浸透了他浅色的衬衫,在地板上洇开一大片暗红。
粗暴,野蛮,充满了宣泄式的暴力。与赵伟强那个被精心布置的“仪式”现场,风格迥异,宛如两个极端。
“检查现场!确认生命体征!”老李厉声下令,同时持枪快速扫视其他房间,确认没有潜伏的危险。
虞倩和助手立刻上前,蹲在周宏尸体旁。她只是粗略检查了一下,便摇了摇头。“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小时。致命伤就是胸口的这一下,正面刺入,力量很大。现场…有搏斗痕迹。”
陈默没有去看尸体,他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仔细地扫过这片混乱。被砸碎的花盆,被连根拔起并撕碎的植物,倾倒的书架,散落一地的纸张…凶手的愤怒和破坏欲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周宏那只无力垂落在地板上的右手旁边。
那里,用似乎是周宏自己的血,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数字: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