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刚没有任何反抗，顺从地站起身，伸出双手。在手铐合拢的清脆声响中，他最后看了一眼陈默，那眼神，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疯狂和决绝。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孙志刚被带走的背影，耳边回响着他最后的话语。
序章之后，是什么？
这场由鲜血和疯狂编写的戏剧，下一幕，会何时何地，以何种更残酷的方式上演？
而他们，即使找到了最重要的嫌疑人，却仿佛依旧被困在凶手的剧本之中。
挫败感和冰冷的预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在孙志刚灰白的头发和消瘦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双手戴着手铐，平静地放在桌面上，姿态甚至称得上放松。与对面老李因愤怒和疲惫而泛红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已经连续审讯了四个小时。
车轮战。政策攻心。证据展示（尽管是间接的）。甚至提到了他残疾的女儿孙婷，试图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孙志刚就像一块被河水冲刷了千年的顽石，油盐不进。他承认认识赵伟强、周宏、王振国，承认恨他们，承认三年前的事故毁了他的人生和他的家庭。但一涉及到具体罪行，他要么沉默，要么就用那句“证据呢？”来抵挡。
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微笑，从未真正消失过。
“孙志刚！”老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面上的笔录纸都跳了一下，“你别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零口供定罪照样判你！”
孙志刚抬起眼皮，看了老李一眼，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李警官，法律讲证据。你们有吗？凶器？目击者？还是我留在哪个现场的指纹？”他轻轻摇头，“没有。你们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诡异的分享秘密般的语气：“而且，你们怎么确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该死呢？”
这句话像一根冰刺，扎进老李的耳膜。
不是一个人？
老李猛地看向单向玻璃后面——陈默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审讯室内的一切。
陈默听到了孙志刚的话。他看到了孙志刚那个细微的前倾动作，以及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近乎蛊惑的光芒。
他在暗示同伙？还是在故布疑阵？
搜查孙志刚临时住所的同事传来了消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直接相关的物证。没有冷却液，没有有毒植物，没有记号笔，没有血衣，甚至连可疑的纤维都没有。住处干净得像没有人常住。
技术队对孙志刚的通讯记录和财务状况的排查也陷入了僵局。他使用不记名的预付费手机，现金交易，几乎没有电子支付痕迹。像一个刻意抹去自身存在的幽灵。
所有的间接证据都指向他，但所有能钉死他的直接证据，都神秘消失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夜色深沉。
陈默离开观察室，回到办公室。林薇还在电脑前，试图从孙志刚的人生轨迹中构建更完整的心理画像。张辰、林峰等人则疲惫地整理着目前所有看似有用、却又无法形成闭环的线索。
“他不怕我们找到他。”林薇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和困惑，“他甚至……有点期待。这不符合一般连环杀手的心理。他们通常会有隐藏和逃避的行为。”
“因为他自信我们无法定罪。”陈默走到白板前，看着上面孙志刚的照片，“或者，他的目的……根本不止是杀掉那三个人。”
“不止？”方雪揉着太阳穴，“他还想干什么？”
陈默的指尖划过白板上那三个受害者的名字：“展示。审判。他要在我们面前，在法律面前，完成他所谓的‘正义’。被抓，或许也是他剧本的一部分……为了将他的‘理念’公之于众？”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后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孙志刚的疯狂和偏执，已经超出了寻常的范畴。
凌晨三点，审讯暂时告一段落。老李带着一身烟味和挫败感回到办公室，脸色难看至极。
“妈的，这王八蛋……”他骂了一句，却没了下文，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口供，没有铁证。按规定，他们扣留孙志刚的时间有限。
“他女儿那边怎么样？”陈默问。
“问过了，什么都不知道。”老李烦躁地摆手，“她说孙志刚出狱后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也是给她点生活费，话不多。她根本不知道她爸在干什么。”
一条看似最近的路，又被堵死了。
办公室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明明知道很可能就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可能最终还是要放他走。
陈默沉默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串数字上——“0, 0, 0”。
孙志刚否认知道这些数字。
但如果他是凶手，他为什么要留下数字？如果他想炫耀，为什么又否认？
除非……留下数字本身，有更深的意义？或者，这数字并非完全为了炫耀？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回溯三个现场。
赵伟强——手腕，工整数字。
周宏——地面，血写数字。
王振国——素描预告，现场数字被替换为“JUStIcE SERVEd”。
前两个现场都有实体数字，第三个现场的数字只存在于预告素描中。
为什么？
是因为时间仓促？还是……第三个现场的“信息”，已经通过其他方式传递了？那句“JUStIcE SERVEd”就是信息的升华？
或者说……数字的使命，在第三个目标之后，已经完成了？它只是一个……引子？
一个模糊的、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陈默脑海中闪过。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林薇：“林薇，如果把‘0’这个序列，不看做单纯的标记，而是看做一种……‘启动代码’或者‘索引号’呢？”
林薇愣了一下：“启动代码？索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