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逃跑，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惊讶。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张唯一的木桌前，身体坐得笔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他的面前，桌子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白光映照着他半边脸颊，显得异常苍白。
“宋仁！警察！不许动！”老李持枪低喝，率先冲了进去。
宋仁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他的脸看起来很普通，四十多岁年纪，皱纹深刻，带着长期体力劳动留下的风霜痕迹。但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可怕，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的目光掠过持枪的老李，掠过跟进来的陈默和其他警员，没有丝毫波动，最后又缓缓转了回去，重新看向那台发光的笔记本电脑。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
这种平静，与孙志刚如出一辙，却更添了几分绝望的死气。
“宋仁，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老李示意警员上前控制住他，同时警惕地扫视着这个简陋的房间。
两名警员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宋仁的胳膊。宋仁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们动作，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为了……那件事。”宋仁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哪件事？”陈默开口，声音平稳。
宋仁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三年前……脚手架……死了人。”
“赵伟强，周宏，王振国，他们的死，跟你有关系吗？”老李逼近一步，厉声问道。
宋仁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电脑屏幕上。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台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没有任何复杂的界面，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文本编辑器窗口。窗口里，只有一行字，是用加粗的宋体打出来的：
“名单确认。第一阶段终结。第二阶段，启动倒计时：71:59:48”
下面，是一个正在不断跳秒减少的倒计时！
71小时59分47秒……46秒……45秒……
三天！距离第二阶段启动，还有整整三天！
而“名单确认”四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陈默的心上！
名单？什么名单？除了已知的三个受害者，还有谁在名单上？
第一阶段终结……指的是赵伟强、周宏、王振国的死亡？
第二阶段……又是什么？
“这是什么？！”老李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字，一把揪住宋仁的衣领，“说！什么名单？！第二阶段是什么？！还有谁？！”
宋仁被老李揪得晃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看老李，空洞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一丝极其诡异的、类似于……解脱的光芒。
“名单……早就定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谁也……跑不了……”
“王八蛋！”老李怒不可遏。
陈默却注意到，在宋仁的左手边，桌子的角落，放着一个普通的、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口是开着的。
他示意旁边的警员小心地取过文件袋。
文件袋很轻。陈默戴上手套，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是几张A4打印纸。
最上面一张，是一个名单。
标题是：“罪愆录 - 第一阶段”
下面列着三个名字，后面跟着简短的“罪名”：
1. 赵伟强 - 渎职贪婪之罪（提供劣质建材，罔顾人命）
2. 周宏 - 偏执无能之罪（沉溺危险研究，无力护佑至亲）
3. 王振国 - 冷漠帮凶之罪（维护不公程序，压制悲鸣）
三个名字后面，都用红色的墨水打上了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号。
仿佛已经审核通过，执行完毕。
陈默的心脏骤然收缩。他快速翻到第二张纸。
标题变成了：“罪愆录 - 第二阶段（候选）”
下面，同样是一个名单，但名字后面没有“罪名”，也没有打钩。而且，名字不止三个！
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些名字，瞳孔猛地放大！
名单上的人，涉及多个领域！有当年负责事故安全鉴定报告的专家，有审理周宏索赔案的法官，甚至……还有一两个当年报道此事时措辞引发争议的记者！
而在这份候选名单的右下角，同样用打印体标注着一行小字：
“最终执行名单，将于倒计时归零时公布并执行。”
“执行”两个字，带着血淋淋的寒意。
这不是结束！这甚至不是同一个“阶段”！凶手的目标范围在扩大！从直接相关者，蔓延到了更广泛的、他们认为负有“责任”的群体！
“第二阶段……候选……”老李也看到了名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变了调，“他们……他们还要杀人！不止一个！”
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孙志刚和宋仁，可能只是这个疯狂“审判”组织的冰山一角！他们有一个名单，有分阶段的计划！第一阶段的三条人命，只是热身！第二阶段，将波及更多人！
“阻止他！快！阻止这个倒计时！”老李对着技术队员吼道，“把这电脑关了！把硬盘拆下来！”
技术队员上前，试图操作电脑，却发现键盘和鼠标都被锁死了，除了那个倒计时窗口，无法进行任何其他操作。强行关机甚至拔掉电源线？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触发什么预设的毁灭程序或者加速指令。
“宋仁！怎么停止这个！”老李再次将怒火转向宋仁。
宋仁终于缓缓转过头，看着暴怒的老李，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扭曲的笑容，配合着他那空洞的眼神，显得无比瘆人。
“停……止？”他沙哑地重复着，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审判……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他抬起被铐住的双手，颤抖着指向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
“时间……到了……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