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道:“别吹牛,别吹牛!那些妖精点名都要点个七八天,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打得精光?”
孙悟空道:“那你说该怎么打?”
八戒道:“就算你能抓能捆,能用定身法定住它们,也没这么快呀。”
孙悟空笑道:“用不着抓呀捆呀的。我把这棍子两头一拉,就能变长,足有四十丈;晃一晃,就能变粗,八丈粗细。往山南一滚,能滚死五千;山北一滚,又滚死五千;从东往西一滚,只怕四五万都得变成肉泥烂酱!”
八戒道:“哥哥,要是像擀面条一样这么打,说不定二更天就能打完。”
沙僧在一旁笑着说:“师父,有大师兄这般神通,还怕什么!请上马继续赶路吧。”
唐僧见他们讨论降妖之法,无奈之下,只好强自宽心,骑上马继续前行。
正走着,忽然发现报信的老者不见了。
沙僧道:“他肯定就是妖怪,故意装模作样来吓唬我们的。”
孙悟空道:“别急,等我去看看。”
好大圣,纵身跳上高峰,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任何踪迹,急忙转身,只见半空中彩霞闪耀,便施展纵云之术赶上去查看,原来是太白金星。
他来到金星身边,伸手拉住,口中连连叫着金星小名:“李长庚!李长庚!你太不厚道了!有话当面直说便是,为何要扮成山林中的老妖怪来糊弄我!”
金星赶忙行礼道:“大圣,报信来迟,还望恕罪!还望恕罪!这魔头神通广大非凡,绝非寻常可比。他曾与天庭天兵天将交锋,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其变化之术出神入化,且生性狡黠,诡计多端。您只能凭借变化多端,耍些机灵巧妙的办法,或许方能通过;若是稍有疏忽,可就着实难以前行了。”
孙悟空谢道:“多谢多谢!此处果然艰难,还望老星前往上界,与玉帝说一声,借些天兵助老孙一臂之力。”
金星道:“有有有!您只需带个口信,便是十万天兵,也不在话下。”
大圣与金星分别后,按落云头,来到唐三藏面前道:“适才那老者,原是太白星前来给我们报信的。”
唐三藏双手合十道:“徒弟,快追上去,问问他是否还有别的路,咱们绕过去吧。”
孙悟空道:“绕不过去,此山径直而过就有八百里,四周不知还有多少路,怎么绕?”
唐三藏听闻,不禁潸然泪下,说道:“徒弟,如此艰难,这取经之路该如何走下去!”
孙悟空道:“莫哭莫哭!一哭就显得没出息了!他这报信,想必有几分夸大,咱们只需留意便是,正所谓‘以告者,过也’。您且下马稍坐。”
八戒道:“又有什么打算?”
孙悟空道:“没什么别的打算,你且在此用心保护师父,沙僧好好看守行李马匹,待老孙先上岭去打探一番,看看前后究竟有多少妖怪。抓住一个,问个清楚,让他写个保证书,开列个名单,把它们老老小小都查得明明白白,然后吩咐他们关了洞门,不许阻拦道路,这样便能让师父悄无声息地过去,也显得老孙手段厉害!”
沙僧叮嘱道:“大师兄,仔细些!仔细些!”
孙悟空笑道:“无需叮嘱,我这一去,便是东洋大海也能开出路来,铁裹银山也能撞出个洞来!”
好大圣,唿哨一声,纵筋斗云,眨眼间便跳上高峰。他掰开藤蔓,攀着葛藤,仔细地平山观看,却发现这山里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忽的,他失声道:“错了!错了!不该放那金星老儿走,他原来是吓唬我呢,这里哪有什么妖精!若是真有妖精,出来玩耍时,必定会拈枪弄棒,操演武艺,怎么会一个都不见呢?”
正自己琢磨着,只听得山背后传来叮叮当当、辟辟剥剥的梆铃之声。急忙回头看去,原来是个小妖儿,扛着一杆“令”字旗,腰间悬着铃子,手里敲着梆子,正从北向南走来。仔细打量,这小妖竟有一丈二尺高。
孙悟空暗自好笑:“他必定是个铺兵,大概是送公文、下报帖的。且等我去听听,看他说些什么。”
好大圣,捻着诀,念个咒,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绿豆般大小的苍蝇儿,双翅轻轻一扇,悄无声息地落在小妖的帽子上,六只细足紧紧抓住帽檐,竖起翅膀,侧耳倾听。
只见那小妖走上大路,一边敲着梆,摇着铃,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等寻山的,个个都要谨慎提防孙孙悟空,他会变苍蝇呢!”
孙悟空听了,心中暗自惊疑:“这家伙看见我了?若没看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会变苍蝇?”
原来这小妖并未看见他,只是那魔头不知为何吩咐了这话,纯属谣言,他便这般胡念。孙悟空不知就里,反倒怀疑自己被发现了,当即就要取出金箍棒打他。但又停了下来,暗自思忖:“记得八戒问金星时,他说有三个老妖,小妖有四万七八千名。像这样的小妖,再多几万也不打紧,只是不知这三个老魔有多大能耐。等我问他一问,再动手也不迟。”
这大圣,你道他怎么去问?只见他从小妖帽子上跳下,钉在树头上,等那小妖先走了几步,急忙转身施展法术,也变做个小妖儿。照着小妖的模样,敲着梆,摇着铃,扛着旗,穿着一样的衣服,只是比他略长了三五寸,嘴里也像他一样念着,赶上前喊道:“走路的,等我一下。”
那小妖回头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孙悟空笑道:“哎呀,自家人都不认识啦!”
小妖道:“我家没你这人呀。”
孙悟空道:“怎么会没我?你再仔细认认。”
小妖道:“面生得很,认不得!认不得!”
孙悟空道:“难怪你觉得面生,我是烧火的,平日里跟你打交道少。”
小妖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洞里烧火的那些兄弟,可没有嘴这么尖的。”
孙悟空心中暗忖:“这嘴变得确实尖了些。”随即低下头,用手捂着嘴揉了揉,说道:“我的嘴不尖呀。”嘿,还真就不尖了。
那小妖道:“你刚才明明是个尖嘴,怎么揉一揉就不尖了?真让人起疑!太难认了!你肯定不是我家的!少见少见!可疑可疑!我们大王家法可严了,烧火的只管烧火,巡山的只管巡山,哪能既让你烧火,又让你来巡山?”
孙悟空嘴巴乖巧,顺势说道:“你有所不知,大王见我烧得一手好火,就提拔我来巡山啦。”
小妖道:“也罢!我们这巡山的,一班有四十名,十班共四百名,大家年纪相貌、名字都不一样。大王怕我们乱了班次,不好点名,就给我们每人发了个牌儿作为记号。你有牌儿吗?”
孙悟空见他这般打扮,这般报事,便照他模样变了,只因没瞧见他的牌儿,所以身上没这物件。好大圣,不仅不说没有,还满口应承道:“我怎么会没牌?只是刚领的新牌。把你的拿出来我看看。”
那小妖哪里晓得这里面的玄机,当即掀起衣服,从贴身之处掏出个金漆牌儿,牌儿上穿着条绒线绳儿,扯给孙悟空看。
孙悟空见那牌背是个写着“威镇诸魔”的金牌,正面有三个真字:小钻风。他心中暗想:“不用说了!凡是巡山的,名字必有个‘风’字结尾。”便道:“你先放下衣服往前走,等我拿牌儿给你看。”
说罢,他转身,悄悄伸手,从尾巴梢儿拔下一根小毫毛,捻了捻,叫道:“变!”这毫毛就变做个金漆牌儿,也穿上根绿绒绳儿,上面写着三个真字:总钻风。拿出来递给小妖看。
小妖大惊道:“我们都叫小钻风,怎么你又叫个什么总钻风!”
孙悟空做事周全,说话得体,立刻说道:“你有所不知,大王见我烧火厉害,先升我做巡风,又给我这个新牌,叫总巡风,让我管你们这一班四十名兄弟呢。”
那妖听了,赶忙唱喏道:“长官,长官,您刚被点出来,我确实眼生,言语冲撞了,莫要怪罪!”
孙悟空还礼笑道:“怪倒是不怪你,只是有件事:见面礼可得给点。每人拿出五两银子来吧。”
小妖道:“长官别急,等我到南岭头和我这一班的人会合,一起给您。”
孙悟空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
那小妖当真在前头走,大圣在后面紧紧跟着。
没走几里,忽见一座笔峰。为何叫笔峰呢?原来那山头上生出一条峰来,约有四五丈高,犹如笔插在笔架上一般,故而得名。
孙悟空来到峰前,把尾巴一掬,跳上去坐在峰尖儿上,喊道:“钻风!都过来!”
那些小钻风在下面躬身道:“长官,听候吩咐。”
孙悟空道:“你们可知大王提拔我出来的缘故?”
小妖道:“不知。”
孙悟空道:“大王想吃唐僧肉,可又怕孙孙悟空神通广大,听说他会变化,担心他变成小钻风,来这里打探消息,所以把我升作总钻风,来查验你们这一班有没有假冒的。”
小钻风连声应道:“长官,我们都是真的。”
孙悟空道:“你既是真的,大王有什么本事,你可知道?”
小钻风道:“我知道。”
孙悟空道:“你知道就快说来我听。要是说得跟我知道的一样,便是真的;若有半句差错,就是假的,我定拿去见大王治罪。”
那小钻风见他高高坐在上面,装模作样,呼呼喝喝的,无奈之下,只得如实说道:“我大王神通广大,本事高强,一口曾吞了十万天兵。”
孙悟空听了,不屑地吐出一声:“你是假的!”
小钻风慌了:“长官老爷,我是真的呀,怎么说我是假的?”
孙悟空道:“你若是真的,怎么能胡说!大王身子能有多大,一口就能吞了十万天兵?”
小钻风道:“长官有所不知,我大王会变化,要大,能撑破天堂;要小,就如菜籽一般。那年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邀请各路神仙,却没给我大王发请柬,我大王一怒之下,想要争夺天庭,玉皇大帝派十万天兵来降伏我大王。
我大王施展变化之术,张开大口,犹如城门一般,用力一吞,吓得众天兵不敢交锋,连忙关上南天门。所以说,我大王一口曾吞十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