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颤抖了。
“土豆。”艾琳娜又掰下一大块,放在旁边的铁桌上,“在我的领地,管够。”
博林死死盯着那块土豆,又看看艾琳娜,眼神剧烈地闪烁。
食物的诱惑,远比暗影石更直接,更致命。
就在这时,后门的小门帘被掀开。
一个同样是矮人,但身形瘦弱得不成比例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一边走一边剧烈咳嗽,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小矮人。
“博林,是谁……”
她的话在看到桌上那块金黄色的土豆时,停住了。
“这是……吃的?”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渴望。
“芙拉……”博林看到妻子,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艾琳娜知道,是时候了。
她看向那个叫芙拉的女人,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水囊。
“夫人,喝点水吧。”
她拧开水囊,将一股清澈见底的液体,倒进了博林那满是油污的铁杯里。
在这污浊的工坊中,那杯水,干净得像一块水晶。
芙拉看着那杯水,喉咙滚动,眼神里全是本能的渴望。
在这个干净水源比人血还贵的地方,这杯水,就是救命的药。
博林沉默了。
他是一个顽固的矮人,他有他身为神匠后裔的骄傲。
可他的骄傲,不能让妻子不咳,不能让孩子不挨。
他看了一眼妻子苍白的脸。
看了一眼桌上那块香气扑鼻的土豆。
最后,目光落回艾琳娜手中的暗影石上。
那是匠人的梦想。
那是丈夫的责任。
那是父亲的绝望。
他猛地攥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铁砧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愤怒,而是屈服。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跟你走!”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艾琳娜心中一定。
不怕你提条件,就怕你油盐不进。
“我要你,跟我打一场!”
博林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锁定艾琳娜,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艾琳娜愣住了。
打一场?
她低头扫过自己纤细的胳膊,再抬头望向对面那个敦实得像个铁桶的矮人。
这体格差,他一拳过来,自己怕是会直接碎掉。
“你确定?”艾琳娜的声线里透着一丝怪异。
“没错!”博林沉声点头,胡须随之震颤,“我们矮人,只追随强者!我不管你有什么食物,有什么奇特的石头,你想让我赤须博林为你效力,就必须证明你的拳头够硬!”
这是矮人根深蒂固的信条,简单,粗暴,且有效。
在他们看来,领袖必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艾琳娜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是什么道理?
我一个负责后勤建设的领主,你非要拉我上角斗场?
“博林!你疯了!”他的妻子芙拉惊呼出声,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哀求,“这位小姐是我们的恩人,她带来了食物和水,你怎么能对她动手……”
“闭嘴,女人!”博林粗暴地甩开她,“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回屋去!”
芙拉被他吼得眼眶泛红,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能投给艾琳娜一个充满歉意与哀求的眼神。
艾琳娜按了按兜帽的帽檐。
这矮人,还真是个顽固的传统主义者。
怎么办?
硬碰硬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就此退缩,这个好不容易才撬动心防的铁匠,就真的要失之交臂了。
她的思维在电光石火间飞速运转。
力量是绝对的劣势,那就必须在规则上,找到我的优势。
“好,我跟你打。”
艾琳娜平静的回答,让博林和芙拉同时怔住。
“不过,”她话锋一转,声音不疾不徐,“我跟你打,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博林梗着脖子反问。
“你看看你。”艾琳娜指了指他那身结实的肌肉,“再看看我。”她又指了指自己。
“一个壮年矮人,对一个人类女子。这种对决,就算你赢了,传出去难道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荣誉吗?”
博林被她的话堵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脾气是爆,但矮人对荣誉的看重刻在骨子里。
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要是传出去,他“赤须”博林的名号就算砸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他瓮声瓮气地问。
“很简单。”
兜帽的阴影下,艾琳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玩味。
“我们不比蛮力,我们比手艺。”
她的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一排大小不一的锻造锤上。
“比锻造?”博林满脸狐疑,“你,会打铁?”
“略知一二。”艾琳娜的回答谦虚至极,心中却已有了完整的计划。
我不会打铁。
但我的系统会。
“规则是这样,”艾琳娜开始公布她的方案,“你我各选一块铁料,限时一个小时,锻造一样东西,成品不限。”
“一个小时后,由你来评判,谁的作品更好。”
“如果我赢了,”艾琳娜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敲在博林的心上,“你,和你的家人,无条件跟我走,从此为我效命。”
“若你输了呢?”博林盯着她,呼吸都粗重了。
“我输了,”艾琳娜干脆利落地将那块暗影石拍在铁砧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块神匠梦寐以求的材料,归你。我即刻离开,永不踏足此地。”
比锻造?
跟自己—比锻造?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恩赐!
他从十二岁握住第一把学徒锤,到今天六十二岁,整整五十年的炉火生涯!
他有绝对的自信,在锻造领域,整个废土,能胜过他的匠人不超过一只手!
眼前这个连钳子都未必拿得稳的人类女孩,就算她从出生就开始学,又能有多少火候?
这根本不是比试。
这是在把暗影石白白送到他的手上!
“好!一言为定!”博林唯恐她反悔,一口应下。
芙拉在一旁急得双脚并拢,却又不敢再插嘴。在她看来,这位心地善良的小姐彻底疯了,居然要用丈夫最引以为傲的技艺去挑战他。
艾琳娜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鱼儿,上钩了。
“大师,你先请。”艾琳娜优雅地做了个手势。
博林毫不客气,走到那堆废料中,仅凭手感和经验翻检,最后挑出一块其貌不扬的铁疙瘩。
“就它了。”
艾琳娜的系统视野中,一行文字浮现。
【劣质铁矿石:含铁量低,杂质极多,锻造难度高。】
够狂,也够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