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通道尽头透出的淡黄色光芒,并非刺目,而是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柔和地驱散着周遭的黑暗,连带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煞气似乎也被净化了几分,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安的泥土清香。
石辰阳站在洞口,灰白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梳子,反复梳理着前方那片区域。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约莫数丈见方,穹顶不高,却布满了如同繁星般自发光的淡黄色晶石,正是这些晶石提供了稳定的光源。石窟中央,同样有一个小水潭,但潭水并非之前的暗金色或乳白色,而是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灵光,水底铺着一层细密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白色沙砾。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石窟的一角,有一具与石矶子前辈相似的玉化骸骨,呈盘坐姿势,骨骸晶莹,散发着平和厚重的意蕴。骸骨前方,同样摆放着一块较小的石板,上面似乎刻有字迹。骸骨旁,还散落着几个腐朽大半的玉瓶和一个材质特殊的储物袋。
此地,俨然是一处类似石矶子坐化地的遗藏,但规模更小,气息也更加平和,似乎专门是为了静修与躲避灾劫而设。
最重要的是,石辰阳的神识反复确认,此地没有任何尸傀活动的痕迹,岩壁结构相对稳固,空气中弥漫的也是相对纯净的地脉之气和一种安神定魂的奇异力场,对压制苏婉体内的煞气大有裨益。
“暂时安全,进来吧。”石辰阳侧身,让出身后的通道。
芸娘和孙小果几乎是拖着苏婉踉跄着冲了进来,一进入石窟,感受到那柔和的光线与纯净的气息,两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几乎虚脱地坐倒在地,大口喘息着,脸上露出了进入地穴后首次出现的、真正意义上的松懈。
石辰阳将苏婉小心地平放在那清澈的水潭边,再次检查她的情况。果然,身处这地脉之气纯净、煞气稀薄的环境中,苏婉体内那蠢蠢欲动的煞气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压制,侵蚀速度明显减缓,连她紧蹙的眉头都似乎舒展了一丝。
但这还远远不够。石辰阳能感觉到,那盘踞在她心脉附近的煞气根源并未被祛除,只是暂时蛰伏,一旦离开此地或是受到刺激,必然会再次爆发。
他起身,走到那具玉化骸骨前,目光落在石板上。上面的文字同样是古体,但借助石皇传承的意蕴,他能勉强读懂。
“余,石磬,石族守壁人一脉。感大劫将至,地脉异动,噬灵煞气滋生,无力回天,遂于此辟一静室,结‘安魂定魄阵’,引地脉清泉,以期暂避,或待有缘…然煞气侵蚀神魂,终是徒劳…后来者若至,可取余遗留之物,若遇石族子弟,望将此地见闻告知…”
守壁人?石族分支?大劫?噬灵煞气?
石板上的信息量不小,印证了石族女子所言,也揭示了这具骸骨主人的身份与目的。他并非如石矶子般寻求突破,而是为了躲避一场波及地脉的“大劫”,并在此布下了能够安定心神、净化气息的阵法,这解释了为何此地感觉如此不同。
石辰阳心中凛然。这“噬灵煞气”看来并非偶然现象,而是一场波及甚广的灾难,连石族这等古老存在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沉沙营的变故,恐怕只是这场大劫的一个微小缩影。
他拿起那个材质特殊的储物袋,神识探入。袋中空间不大,存放着几块品质上乘的土属性灵石,几瓶早已失效的丹药,一枚记录着“守壁人”一脉部分见闻与阵法知识的玉简,以及……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浓郁生机与纯净大地气息的暗黄色丹药。
“厚土蕴生丹!”石辰阳根据玉简中的描述,认出了此丹。这是一种以精纯大地精华和多种宝药炼制而成的疗伤灵丹,对于稳固根基、修复肉身损伤、驱除异种能量有奇效,正是目前苏婉最需要的!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石辰阳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取出一颗“厚土蕴生丹”。丹药入手温润,丹纹清晰,蕴含着磅礴而温和的药力。他立刻回到苏婉身边,对芸娘道:“扶稳她。”
他将丹药放入苏婉口中,以其微弱的吞咽反射助其服下,随后双手抵住其背心,精纯的石皇真气缓缓渡入,帮助化开药力,引导那磅礴温和的生机药力流向其四肢百骸,重点冲刷那盘踞的煞气。
“厚土蕴生丹”果然名不虚传。丹药化开的瞬间,苏婉苍白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红晕,周身开始散发出一层温润的土黄色光晕。那原本顽固的煞气在遇到这蕴含着大地本源生机的药力时,如同冰雪遇阳,开始丝丝缕缕地被消融、驱散。虽然过程依旧缓慢,尤其是靠近心脉的核心处,但趋势是好的!
石辰阳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地引导着药力,这是一个精细活,需要持续消耗心神与真气。
芸娘和孙小果紧张地守在旁边,看着苏婉气息逐渐趋于平稳,脸上那青灰之色渐渐褪去,眼中充满了期盼。
刘明则独自走到石窟另一角,默默地看着那具名为石磬的骸骨,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岩壁。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石辰阳额角再次见汗,维持高精度真气引导的消耗不小。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苏婉体内的煞气正在被稳步清除,受损的经脉和肉身也在丹药作用下缓慢修复。
然而,就在苏婉体内煞气被清除大半,情况大为好转之时,石辰阳通过与其经脉的连接,隐隐察觉到那煞气的最核心处,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古老的意志碎片,充满了暴戾、贪婪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疯狂?
这感觉转瞬即逝,随着那部分煞气被药力净化而消失,但足以让石辰阳心头巨震。
这“噬灵煞气”,难道并非单纯的能量异变,其深处,还隐藏着某种……意识?或者说,是某种强大存在陨落后残留的疯狂意志,污染了地脉?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若真如此,这场所谓的“大劫”,恐怕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他压下心中的惊悸,继续专注于疗伤。无论如何,先救醒苏婉,恢复队伍的行动力,才是当前第一要务。
希望就在眼前,但源自未知劫难的阴影,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