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过去了多久?
林泽仰头看着周围,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沙哑的叹息。
粘稠的血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苍白的脸颊,在意识空间诡异的光线下泛着青紫色的幽光。
他机械地抬起手,指腹抚过心口那道还在渗血的爪痕。
这是今天不知多少次被黑暗路的蚀骨兽撕开胸膛了,伤口处的血肉仍在滋滋作响,泛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荆棘藤蔓在光明路的尽头疯狂扭动,尖锐的刺刃穿透他的小腿时,林泽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那些被称作“希望之藤”的东西,此刻正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生命力,翠绿的叶片因为饱饮鲜血而涨成诡异的暗红色。
他只是木然地将怀中昏迷的弥尔又抱紧了些,任由藤蔓从脚踝一路缠绕至脖颈,在皮肤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苦痛之歌在唇齿间流转的次数多到已经记不清。
每当弥尔的眉梢蹙起一丝痛苦,林泽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能力,将她身上的伤势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
肋骨断裂的脆响、内脏被撕裂的钝痛、经脉寸断的灼烧感......这些感觉就像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一点啃噬,但怀里人的呼吸依旧平稳,这便足够了。
瑟兰妮的嘶吼声从身后传来。林泽侧头望去,精灵少女的长发早已被鲜血浸透,原本纤长优雅的指尖此刻只剩下森森白骨。
她用残肢死死抵住黑暗路汹涌而来的蚀骨兽群,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沫,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起一片血雨。
当某只蚀骨兽的獠牙即将咬向林泽后颈时,瑟兰妮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牙齿生生咬断了那畜生的喉管。
温热的兽血溅在她苍白的脸上,竟让她露出了近乎偏执的笑容。
弥尔在他怀中动了动。
林泽低头,看到少女眼睫轻颤,苍白的唇瓣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他的心猛地揪紧,却在这时听见索尔拉德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眉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眉心之处的红色小剑发出灼热刺眼的光芒!
于此同时林泽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红光,那柄沉寂已久的伴生剑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
剑身嗡鸣,红芒如实质般流转,将周围的蚀骨兽和荆棘纷纷震碎。
他缓缓站起身,怀里的弥尔依旧安静地沉睡着,仿佛外界的厮杀与她无关。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索尔拉德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
“意识空间是纯粹的精神领域,怎么可能在这里取出武器……”他的话音未落,林泽已经举剑踏入了荆棘与蚀骨兽的洪流。
作为南苍城魔法学院的院长,他的见识自然异常之广。
甚至可以说活着的异闻录,但是他从没有听说或者见过有谁能在这种空间取出武器的。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不定真的有机会!
最简单的挥砍,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却每一剑都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气势。
红芒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阵阵涟漪。林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抽空,但怀里的重量提醒着他不能倒下。
荆棘穿透他的肩胛骨,蚀骨兽咬掉他的半只耳朵,可他依旧在前进,一步一步,朝着两条道路的交汇处走去。
到了最后,来到两条路的中间,他呆呆的看了看光明与黑暗路。
随后一剑挥出, 当最后一剑挥出时,整个意识空间都开始剧烈震颤。
“咔咔咔咔咔咔!”
镜面碎裂般的声响此起彼伏,索尔拉德震惊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轰鸣之中。
林泽只觉眼前一黑,所有的疼痛、疲惫、执念,都在这一刻化作虚无。
......
等到林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阳光像一把把细小的金针,扎得林泽瞳孔发疼。
他费力地眨了眨眼,朦胧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悬在自己上方。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粉嫩的唇瓣微微颤抖着,是弥尔。
“林泽!你醒了!”少女惊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慌忙后退时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瑟兰妮黑着脸揉着胸口,显然对刚才的“袭击”颇为不满。
“好,好疼,什么东西这么硬。”弥尔委屈地回头,却在看清来人后脸色一白,对不起,瑟兰妮姐姐我没注意......”
林泽看着眼前的场景,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嗯,精灵族特有的搓衣板,肯定硬啊,撞到了不疼才怪。”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调侃。
话音未落,瑟兰妮已经扑到床边,一口咬在他手臂上:“混蛋!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林泽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有挣扎。
看着精灵少女气得发红的眼眶,他突然想起在意识空间里,那个义无反顾为他们挡住荆棘藤与蚀骨兽的身影。
“好了好了,我错了。”林泽马上求饶,换来的只有瑟兰妮的一记白眼。
弥尔突然哽咽起来:“林泽,谢谢你们......我以为这次真的要永远留在那里了……如果不是你们,我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被褥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林泽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发现自己的手指还有些发抖。
原来,在意识空间里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意志,在平安归来后,竟也会泛起丝丝后怕。
“没事,这不是都回来了吗?”林泽和煦的笑着说道。
林泽望着两个同伴,忽然觉得,那些在意识空间里经历的痛苦与挣扎,那些近乎绝望的时刻,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只要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斗嘴、打闹、互相调侃,那么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愿意再次握紧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