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天空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泽一行人沿着废弃的主干道狂奔,鞋底踏过凝固的血洼和碎石,在死寂中敲打出急促的节拍。
远方,那片象征生机的枯死树林轮廓在血雾中若隐若现。
希望近在咫尺,林泽心中的警报却尖锐到几乎撕裂神经。
手臂的伤口在狂奔中再次崩裂,渗出的温热与寒意交织,他却浑然不觉。所有感官被提升到极限,如同在布满无形引线的雷区亡命穿梭。
他知道,那两个人……随时可能降临。
“快!就快到了!”嘶哑的催促从喉间挤出,他不敢回头,仿佛身后追逐的不是魔物,而是某种无法抗拒的宿命。
弥尔搀扶着体力耗尽的月,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
瑟兰妮断后,尖耳高频颤动,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就在他们即将冲过最后一个街口,踏入血雾稀薄地带的刹那……
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恰好堵死了通往城外的唯一路径。
那是两个中年男人。
左侧之人身形高瘦,披着略显陈旧的黑色长袍,袍角绣着暗淡的暗金色乌鸦纹样。
瘦削的面庞刻着岁月痕迹,嘴角却挂着与年龄不符的玩味浅笑,打量他们的眼神如同审视货物。
右侧之人魁梧如山,沉默如岩。灰色劲装上同样绣着乌鸦图案,粗犷的面容留着短硬胡茬,古井般的眼眸深不见底。
一柄古朴长剑随意背在身后。
野苟与向史!
终究还是未能逃脱。
林泽的瞳孔急剧收缩,狂奔的脚步硬生生刹住,惯性几乎将他掀翻在地。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瞬间冻结血液。
是他们!
就是这两个看似寻常的中年男人,在另一个时空里如同碾碎虫蚁般夺走了瑟兰妮和弥尔的性命,将他逼至绝境。
那刻骨铭心的恐惧与无力感,此刻再次苏醒,疯狂啃噬着他的理智。
“林泽?”弥尔忧声低唤。通过鸳鸯戒传来的,是足以淹没理智的恐惧浪潮,比直面任何魔物都要可怕。
瑟兰妮瞬间张满长弓,箭尖锁定不速之客。
尽管不明就里,但林泽近乎崩溃的戒备姿态,以及对方身上那看似平淡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都在宣告着极致的危险。
野苟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掠过严阵以待的四人,最终停留在林泽因极度紧绷而微颤,却仍死死攥紧剑柄的手上。
那眉宇间超越黄金级实力的锐利,让他挑了挑眉。
“哦?”沙哑的嗓音带着中年特有的磁性,“在这荒废之地,竟能遇见几个……有趣的小家伙。”那眼神,如同打量误入罗网的猎物,充满戏谑。
向史的表情磐石般冷硬。
他甚至未曾瞥视林泽与瑟兰妮,目光直接越过他们,锁定在弥尔身后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月身上。
“无关者,退开。”低沉的声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留下那女孩。”
命令简洁直接,毫无转圜余地,仿佛在陈述既定事实。
这一次对方没有立即动手,让林泽略感意外。
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们不为他而来,他们的目标是月!与上次如出一辙!
交出月?
不!
绝无可能!
且不说他无法坐视幸存者落入这两个明显危险的强者手中,这行为本身便违背了他的准则。
更何况,谁能保证交出月后,他们就能全身而退?
战斗?
念头刚起,便被绝望的深渊吞噬。他太清楚双方实力的鸿沟。
上一次他燃尽一切,也未能撼动结局分毫。
野苟似乎看穿了林泽眼中的挣扎与决绝。他牵动嘴角,风霜刻痕的脸上泛起一丝怪异笑意:“想动手?年轻人,勇气可嘉。可惜,有些差距,并非勇气所能弥补。”
他缓缓抬手,若有若无的黑暗气息开始在指尖缠绕。
向史依旧面无表情,但背后古朴长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
沉浑如山的剑意弥漫开来,周遭空气瞬间凝滞。
瑟兰妮额角沁出冷汗,持弓的手稳如磐石,指尖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弥尔将法杖握得更紧,把月护在身后,唇线抿得发白。
林泽牙关紧咬,指甲深陷掌心,鲜血浸湿剑柄。
退路已绝。
他缓缓抬起微颤的伴生剑,横亘身前。明知是螳臂当车,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深吸一口气,将几乎吞噬理智的绝望与来自另一时空的恐怖记忆强行压下。
他望向那两位死神般的中年男人,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而决绝的誓言:
“要带走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话音未落,眉心血色小剑印记骤亮!银、紫、红三色气焰不受控制地升腾燃烧!苦痛之源再次被不屈意志与极致危机引动。
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野苟注视着准备拼死一搏的林泽,眼中讶色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浓的兴味取代:“竟能爆发出这等力量?果然有趣。”掌中黑暗能量开始凝聚。
向史依旧冷漠,缓缓抽出背后古朴长剑。
剑身无华,却散发着斩断一切的森然剑意。
最终的对决,在水月城边缘,生死界限之上,一触即发。
林泽死死盯住前方的两名中年男子,将所有杂念、恐惧与跨时空的记忆,尽数化作燃料,灌注于手中之剑。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注定毁灭的终局降临前,斩出最决绝、最璀璨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