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的神念如一丝极细的冰线,探入祁不言——或者说,温知许——那混乱不堪、被痛苦与诅咒充斥的识海。
寻常修士识海,或为浩瀚星空,或为澄澈湖面,或为巍峨山岳。
而温知许的识海,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污浊泡沫的漆黑泥沼。
泥沼之中,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沉浮不定,发出无声的哀嚎,那是历代身负诅咒的族人积累下的怨念与绝望。
刺骨的阴寒与腐蚀之力不断试图缠绕、污染若离探入的那一丝神念,却被神念外围那层绝对的清冷与冰寒轻易隔绝、冻结、粉碎。
若离的神念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稳步前行,无视周遭一切精神层面的污秽侵蚀。
她的目标明确——寻找温知许意识的核心,以及被掩藏最深的记忆碎片。
无数记忆片段如同破碎的镜片,在泥沼中闪烁浮现:
· 阴暗的殿堂: 无数戴着厚重兜帽、身形佝偻的身影匍匐在地,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草药混合的诡异气味。高台上,一位气息容颜皆腐朽的老者用嘶哑的声音宣布着古老的预言:“……唯有身负太阴清辉、冰魄为心的‘璃’,方能引动瀚海之心终极之力,净化吾族血脉之咒……然,此为逆天改命,需祭品……至高之祭……”
· 少年的痛苦: 一个面容初现腐烂痕迹的少年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看着铜镜中自己日益丑陋的面容,深紫色的眼眸中满是恐惧与泪水。周围是其他孩童的嘲笑与孤立。
· “蜃容术”的修炼: 少年咬牙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修炼那种能暂时掩盖腐烂、幻化完美皮囊的禁忌之术。
每一次施术,都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穿刺神魂。
· 寻找“璃”: 青年温知许,凭借家族耗尽心血占卜出的微弱线索,以及那枚能感应同源水元之力的祖传吊坠,踏上了漫无目的的寻找之旅。
他听过花界圣女的名号,知其强大清冷,却无法确定她是否就是预言中的“璃”。
· 碧波潭的感应: 吊坠对碧波潭深处的水府遗迹产生强烈反应,他心中燃起希望,精心策划了“偶遇”……
· 最深处的执念: 一幅画面格外清晰——他幻想着诅咒解除,恢复或者说真正拥有一张俊朗容颜,能堂堂正正、甚至带着倾慕之情站在那清冷绝世的仙子面前,而非如今这般,只能以虚假的面容、卑劣的心思接近。
但这幻想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预言中“至高之祭”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带来的恐惧与负罪感,交织成一种极致的痛苦。
若离的神念扫过这些记忆,冰蓝色的眼眸在现实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浏览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果然如此。
温家,一个被古老诅咒缠绕的家族,世代承受着容颜腐烂、痛苦不堪的命运。
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关于“璃”和“瀚海之心”的预言,将若离视为唯一的救赎。但代价,却是要若离的性命。
温知许接近她,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以她性命为目标的阴谋,包括他当初救芷清,差点殒命,自不量力。
然而,在若离看来,这阴谋拙劣而可笑。
至于那需要她付出生命的预言……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就在这时,洞府外那层无形的禁制,被一道温和而精准的灵力触动了,涟漪微漾,既不显莽撞,也充分表明了来者的存在。
已睢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洞口,如同由阴影凝聚而成,眼神锐利如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何人?”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冰冷的威压,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洞外,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响起,如玉石相击,清越从容:“在下清虚宗首徒,玉清珩。途经此地,察觉有异样能量波动及微弱邪气,特来探查。不知哪位道友在此清修,可否现身一见?”他的话语谦和有礼,分寸感极佳,既说明了来意,又表明了身份,令人难以生出恶感。
洞府内,若离恰已收回了探入温知许识海的神念。
该知晓的信息,已然明晰。
她眸光未动,身影只是微不可察地一晃,便已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府之外,立于已睢身前。
已睢立刻收敛了外放的寒意,恭敬却依旧警惕地退至她身后半步,如同一座沉默的守护雕像,目光如实质般锁定着前方的访客。
洞外,数名身着清虚宗标志性月白道袍的修士静立。
山岚缭绕间,他们衣袂飘飘,袖口与衣襟处以银线绣制的流云纹饰在光线下流转着淡淡辉光,衬得几人风姿不凡,仙气盎然。
为首之人,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卓然立于众人之前。
他面容俊雅,堪称绝世,眉宇间既有山水之清灵,又具翰墨之温文。
肌肤是常年清修蕴养出的莹润光泽,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
眉形修长,斜飞入鬓,眼瞳漆黑深邃,却因那份天生的温和而显得清澈明亮,宛若浸在寒潭中的墨玉。
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唇角天然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雅致弧度,令人见之便觉心安。
他周身流转着一股纯净的浩然正气,却又被收敛得极好,化为一种内敛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气场。
这便是清虚宗首席弟子,玉清珩。
他身后的几名年轻弟子,亦是个个气宇轩昂,修为不俗。
此刻,他们的目光都带着好奇与探究,落在突然出现的若离和已睢身上,难掩惊艳与审视之色。
然而,当玉清珩的目光,真正落在那抹自洞内步出的身影上时,他素来平静如水的心境,仿佛被一颗从天外坠落的星辰骤然击中,漾开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而陌生的涟漪。
那一刹那,周遭的风声、草木簌动声,乃至身后师弟师妹们细微的呼吸声,都仿佛骤然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感知,他的视线,他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的身影所占据。
那是一位超乎了他所有想象与认知范畴的女子。
一头流泻的淡蓝色长发,不似凡尘染就,更像是凝聚了九天月华与极地冰魄的光泽,晶莹剔透,泛着冷冽而纯净的微光。
她的肌肤白皙胜雪,细腻得毫无瑕疵,仿佛由最上等的灵玉雕琢而成,隐隐透出一种冰晶般的质感。
五官之精致,轮廓之完美,已然超越了言语所能描述的极限,那是天地灵秀钟于一身的具象,清冷到了极致,也美到了极致。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它们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核心,清澈得能倒映出世间万物,却又深邃得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寒渊与时空的秘密。
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的温度,只是淡淡地扫视过来,便让玉清珩感到一股清冽至极的气息穿透了周身护体灵气,直抵灵台深处。
那是一种足以净化一切杂念、却也冻结一切妄念的纯粹力量。
令人望之便自惭形秽,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唯有最原始的震撼与惊叹。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场,并非咄咄逼人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与灵魂层级的高贵与疏离。
仿佛她站立之处,便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冰雪国度,靠近她,便会不自觉地被那无形的清冷光辉所笼罩,心神为之肃然。
玉清珩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早已淬炼得坚稳无比的道心,在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加速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沉稳而有力,撞击着他的胸腔,也震荡着他的神魂。
这是一种自他修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陌生、强烈,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宿命感。
他见惯了修真界的绝色,皮相之美,于他而言,不过是红粉骷髅,过眼云烟,从未能动摇他半分向道之心。
可眼前这位女子,截然不同。
她的美,超越了单纯的形貌,是一种糅合了极致清冷、无上灵韵、绝对尊贵与永恒疏离的复杂存在。
她仿佛本身就是一种规则的化身,来自某个遥不可及、纯净无暇的冰雪神域,偶然降临于此间。
惊艳、震撼、悸动……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下。
他迅速收敛了那一瞬间的失神,眸光恢复了清明与温和,只是那眼底深处,悄然烙印下了一抹再也无法磨灭的冰蓝身影。
他上前一步,姿态优雅从容,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声音依旧温润悦耳,如春风拂过瑶琴:“在下清虚宗玉清珩,冒昧打扰,还请仙子见谅。”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而恳切地落在若离身上,“不知仙子如何称呼?”唯有他自己知晓,在吐出问询之语时,心底深处那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他的举止无可挑剔,既表达了尊重,又不失清虚宗首徒的风范。
那份因惊艳而产生的波动,被完美地约束在心底,未曾泄露分毫。
“若离。”
清冷平淡的两个字,如同两颗冰珠轻轻撞击在灵玉盘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在玉清珩的心湖上,再次漾开了一圈微澜。
若离……浮生若梦,疏影若离…… 他在心中默念,这名字与她的人,竟是如此契合,仿佛预示着她与这世间的距离。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欣赏与某种微妙怅然的情绪,悄然滋生。
“原是若离仙子。”玉清珩的态度愈发显得谦和温文,这份客气并非源于畏惧或卑微,而是出于对强者、对如此独特存在的自然敬重,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他自己也尚未完全明晰的、想要留下好印象的期许。
“我等奉命追查一股流窜的邪气痕迹,方才感应到这边有强烈的能量波动和一丝邪气残留,故而前来探查。仙子在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有需处,清虚宗愿尽绵薄之力。”
他话语真诚,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若离身后的洞府。
他确实感应到了洞内另一道气息,带着某种非正非邪的怪异波动。
于公,探查邪气乃职责所在;于私……他希望能有机会与这位若离仙子有更多的交集。
若离尚未回应,她身后那位气息如万载玄冰般的护卫已冷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丝毫转圜余地:“区区邪气,殿下随手便可净化,不劳尔等费心。请回。”
“殿下”这个称谓,让玉清珩心中微动,更加确认了若离身份的非同小可,绝非寻常修士。
清虚宗几名年轻弟子闻言,脸上露出些许不忿之色。
他们大师兄温名在外,何曾被人如此毫不客气地驱赶过?
玉清珩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月华流照,清雅温和,仿佛并未将对方的冷漠态度放在心上。
他轻轻抬手,一股柔和的灵力自然拂过,安抚下身后师弟师妹们的情绪。
他的目光依旧平和地落在若离身上,带着理解与尊重。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无论是这位若离仙子,还是她身后的护卫,其气息都如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对方既已表明态度,强留追问,非但有失礼数,也非智者所为。
“是在下考量不周,扰了仙子清静。”他从善如流,语气依旧从容不迫,那份温润的气度并未因被拒绝而有丝毫折损。
然而,内心深处,一丝淡淡的遗憾仍是不可避免的蔓延开来。
就此别过,或许再无相见之期……
这个念头划过心间,让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取出了那枚贴身携带的、刻有清虚宗流云徽记的传讯玉符。
玉符质地莹润,灵光内蕴,是他常用的信物之一。
他以灵力轻轻托举,将玉符送至若离面前,距离恰到好处,既表达了赠予之意,又绝不会令人感到被冒犯。
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如既往的诚恳:“仙子法力高深,自无需我等相助。只是那邪气源头未明,诡谲难测,蔓延甚广。仙子若日后有所发现,或途径清虚宗地界时有何需求,可凭此符箓传讯于在下。清虚宗上下,必当尽力。”
这番话,于公于私,都说得滴水不漏。
既是关心邪祟之事,也隐含着一份若有若无的、希望日后能有联系的期盼。
他目光澄澈地看着若离,等待着她的回应,心中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坦荡的期待。
若离的目光微垂,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两泓极地冰湖,淡然地掠过那枚悬浮的玉符。
玉符灵光流转,确非凡品,也代表了对方十足的诚意。
然而,她并未有任何收取的意思,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多停留一瞬,只是用那清冷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声音道:“心领了。”
三个字,平淡无波,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冰障,温和而坚定地隔绝了所有进一步接触的可能。
玉清珩眼底深处,那抹隐约的期待之光,微微黯淡了一瞬。
但他脸上的温雅笑容却未曾改变,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从容不迫地收回玉符,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尴尬或窘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寻常的礼节性动作。
这份修养与气度,已然深入骨髓。
“既如此,我等告辞。”他再次拱手,姿态依旧优雅如昔,目光深深地看了若离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惊羡、欣赏、遗憾,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仙子,保重。”
“保重”二字,他说得格外温和,也格外郑重,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声的祝愿。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袍袖轻拂,一道清逸出尘的流光便已裹挟着他,率先冲天而起,向着远山掠去。
他离去的姿态依旧潇洒从容,不见丝毫狼狈。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转身的刹那,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克制住再次回望的冲动。
他身后的一众弟子见状,虽心思各异,也只得纷纷驾起遁光,紧随其后。
数道流光划过蔚蓝的天际,如同流星经天,很快便消失在云雾缭绕的群峰之间。
然而,就在即将没入云层的前一瞬,玉清珩终究还是未能彻底压下心头那份强烈的牵引。
他于飞遁之中,悄然回首。
距离已远,但那抹遗世独立的淡蓝色身影,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野中。
她静立在洞府之前,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冷的光晕,与周围的青山翠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成为天地间最令人瞩目的焦点。
山风猎猎,吹动他月白的道袍,也吹动着远方她那如冰瀑般的发丝。 那一幕,美得像一幅定格的水墨丹青,清冷孤绝,不似凡间景。
这一眼,如同惊鸿照影,深深地镌刻进了他的神魂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他毅然转身,加速离去,身影没入茫茫云海。
高空之上,罡风凛冽,却吹不散他心间那股莫名的、复杂的情绪。
脑海中,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那张清冷完美的容颜,反复浮现,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大师兄,方才那两位……是何方神圣?那位仙子,如此姿色,当真是……世间罕见。”一名与他相熟的师弟忍不住飞近,低声感叹,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玉清珩目视前方,面色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静,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悠远。他淡淡道:“天地之大,能人辈出。那位若离仙子气息纯净超然,非我辈所能揣度。既无邪气困扰,我等便无需叨扰。眼下,还是以宗门任务为重。”
他的声音平和沉稳,听不出丝毫异样,完美地维持着清虚宗首徒应有的冷静与担当。
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有些东西,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已然不同。
他那颗向来只向大道、坚如磐石的道心,于那惊鸿一瞥间,被一道清冷绝尘的身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闯入了一抹截然不同的色彩。
他下意识地抚过袖中那枚未能送出的玉符,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中却是一片清明的了然。
前路漫漫,道途悠长。
此番相遇,或许只是沧海一粟,转瞬即逝。
但那抹冰蓝色的身影,那份清冷绝尘的气质,已然成为他修行路上一个独特的坐标,一份深藏于心的、不会与人言说的震撼与记忆。
浮生若梦,见之难忘。
纵无结果,此心亦曾为这般风姿而触动,无关得失,只为那一眼间的纯粹。
若离并未在意这段小插曲,转身回到洞府。
石床上,温知许似乎因为外界的打扰和若离神念的刺激,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若离走到石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温知许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深紫色的眼眸初时一片迷茫和痛苦,随即焦距逐渐凝聚,映入了若离那张清冷绝艳、却毫无表情的脸庞。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羞愧、绝望以及一丝深埋的渴望席卷了他!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幻术尽散,露出了最丑陋、最真实的腐烂面容,躺在自己处心积虑想要算计、却又不由自主心生倾慕的人面前!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惊叫,下意识地想用手捂住脸,却发现浑身剧痛无力,连抬手都困难无比。
“前……前辈……我……”他语无伦次,声音因恐惧和虚弱而颤抖,深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卑微的乞怜和巨大的痛苦,恨不得立刻死去,也好过在此刻承受这种剥开一切伪装的难堪与绝望。
若离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看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承受着巨大痛苦和情绪波动的人。
她开口,清冷的声音如同审判,直接戳破了他最后一丝伪装:
“温知许。”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温知许的耳边!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温知许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
洞府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若离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他,继续用那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说道:
“你们家族的诅咒。”
“瀚海之心的预言。”
“以及,需要我性命作为祭品。”
她每说一句,温知许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尽管在腐烂的面容上并不明显,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感觉自己像被彻底剥开,所有阴暗的、不堪的算计,都暴露在这片清冷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
“不……不是的……前辈……我……”他试图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阴谋被彻底揭穿,他连祈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巨大的绝望淹没了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家族最后的希望,也断送在他的手中。
然而,若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猛地愣住。
“想解除诅咒吗。”
不是疑问,而是平淡的陈述。
温知许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若离,深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茫然与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火花。
若离的神情依旧冰冷:“但代价,不是我的命。”
她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一股极寒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笼罩了温知许,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告诉我,‘深澜之眼’的具体信息,你们家族所有关于‘瀚海之心’和诅咒的记载。以及……”
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前那枚已经开裂的吊坠上。
“它的一切。”
“这是你们家族,唯一的救赎可能。”
若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仿佛她说的不是一种可能,而是一个即将实现的未来。
她根本不在意那需要她献祭的预言,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预言亦可改写。
温知许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双冰蓝色眼眸中绝对的冷静与自信,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尽管这根浮木冰冷刺骨,但这可能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挣扎、羞愧、恐惧、以及一丝疯狂的希望在他眼中交织。
最终,他艰难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无比:
“……我说……我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