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严寒并未阻挡修真界对热闹与利益的追逐。
不久后,一个消息传遍四方:以情报、阵法与空间传送技术闻名于世的「星枢阁」,将于其总部「悬空山」举办十年一度的「观星大典」。
此大典不仅是展示星枢阁最新成果、与各方势力洽谈合作的盛会,更会开放部分远古星辰秘境供青年才俊试炼,并提供丰厚的奖励,堪称修真界一大盛事。
请柬自然也送到了昭云殿,措辞极其恭敬,甚至带着几分惶恐,言明不敢奢求圣女殿下亲临,但若能得殿下垂青观礼,便是星枢阁无上荣光。
若离对这类聚会向来兴趣缺缺,正欲如往常般回绝,一旁的芷清却眼睛亮晶晶地,小脸上写满了渴望。
“姐姐,星枢阁的观星大典听说可热闹了!有很多好玩的新奇阵法,还有好看的星辰表演呢!”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若离的衣袖,小声央求。
“我们能去看看吗?就看一下下就好!”
她伤势初愈,又在昭云殿憋了许久,少女心性发作,极想出去见见世面。
若离目光扫过芷清期盼的眼神,又落到那请柬上。
星枢阁的星辰秘境中,或许会出产一些特殊的空间属性或星辰精华材料,对母气鼎修复可能有益。
她略一沉吟,淡淡道:“可。”
芷清顿时欢呼雀跃,差点扑上来抱住若离,好在最后关头刹住,只是兴奋得小脸通红:“谢谢姐姐!”
已睢四人立刻着手准备出行事宜。
圣女殿下出行,仪仗、护卫、休憩之所皆有定例,虽一切从简,却也绝非寻常。
数日后,九螭冰辇降临星枢阁所在的悬空山。
悬空山如其名,乃是一座悬浮于万丈高空、被无数星辰阵法环绕的巨大浮空岛屿。
岛上殿宇林立,皆以星辰石与流光玉砌成,日夜流转着璀璨星辉,如梦似幻。
此刻更是张灯结彩,各方修士云集,灵光宝气冲霄,喧嚣鼎沸,与昭云殿的永恒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冰辇的到来,瞬间让喧闹的悬空山安静了一瞬。
极致冰寒的气息弥漫开来,压过了所有灵光宝气。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压迫感,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架无声滑入专用平台的、由九条冰螭牵引的华美辇车。
辇车停稳,已睢四人率先现身,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化神期的威压毫不掩饰,令人生畏。
随后,车门开启,一袭素白、容颜绝世、淡蓝长发如冰河垂落的若离,缓步而出。
她神色淡漠,冰蓝色的眼眸甚至没有看向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只是踏足一处再寻常不过的地方。
然而她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已成为整个天地的中心,所有的星光、灯火、乃至在场修士的光芒,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恭迎圣女殿下!”
星枢阁阁主,一位气息渊深、身着星袍的老者,率领阁中所有高层,第一时间上前,躬身行礼,态度谦卑到了极致。
下方广场上,无数修士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躬身行礼,声音震天:“恭迎圣女殿下!”
其中不乏各大宗门家族的宗主、长老、天之骄子,此刻无一例外,皆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他们中的许多人,终其一生,或许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存在。
若离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清冷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全场:“无需多礼。”
她在星枢阁阁主等人小心翼翼的引路下,走向最高处的观礼台。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皆垂首屏息,不敢直视。
芷清跟在她身后,看着这万众俯首的壮观场面,看着姐姐那视众生如无物的淡漠侧颜,心中充满了骄傲与震撼。
这就是她的姐姐,花界圣女殿下,天地间至高的存在!
来到视野最佳、布置得如同冰宫般的专属观礼台,若离于主位坐下,芷清乖巧地坐在她下首。
已睢四人如同冰雕般侍立身后。
下方大典正式开始,星辰阵法演示、弟子比试、秘境开启……种种环节精彩纷呈,引来阵阵喝彩。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最高处那抹清冷绝尘的身影。
各方势力的首领纷纷寻机上前拜见,献上早已准备好的珍贵礼物,言辞极尽恭敬巴结之能事。
若离大多只是淡淡应一声,礼物由已睢等人收下,连眼神都很少给予。
这就是绝对实力与地位带来的常态。
她早已习惯。
苏云卿也来了,代表东荒青帝宫。
他送上了一份厚礼,言辞温雅得体,既表达了青帝宫的敬意,又含蓄地提及了上次的“九叶冰晶兰”,试图拉近关系。
若离的反应依旧平淡。
玉清珩也代表清虚宗而来,他送的是一卷亲手誊抄的、关于星辰运行与空间裂隙的古籍孤本注解,对于研究阵法空间之人可谓无价之宝。
他行礼时姿态恭谨,目光清澈,并未多言,只是表达了对殿下安康的祝愿。
若离多看了那卷古籍一眼,让已睢收下。
大典进行到一半,又一个势力的到来引起了不小骚动。
“隐帝城到——!” 只见一艘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大气的飞舟破开云层,舟首旗帜上绣着一个神秘的“帝”字徽记。
隐帝城,一个极为古老低调、实力却深不可测的家族,据说其血脉特殊,底蕴甚至不逊于一些顶级宗门。
飞舟停稳,一行人走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玄色锦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郁戾气的青年,正是隐帝城少主——帝司夜。
他一下飞舟,目光便如同猎鹰般锐利地扫过全场,最终牢牢锁定了高台之上那抹素白身影,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复杂的光芒,混合着敬畏、狂热、与深深的、压抑已久的渴望。
而跟在他身后,一位穿着烟霞色长裙、明艳照人、顾盼间神采飞扬的少女,则是在看到若离的瞬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若离姐姐!”
她惊呼出声,声音清脆如同百灵鸟,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崇拜,竟忘了场合,提着裙摆就想要冲向观礼台!
“汐瑶!不得无礼!”帝司夜一把拉住妹妹,低声呵斥,但他的目光却依旧死死黏在若离身上。
她挣扎着,不满地瞪了哥哥一眼,但迫于哥哥的威压和场合的正式,只好勉强按捺住激动,一双美眸却眨也不眨地望着若离,里面盛满了星光般的倾慕。
他们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注意。
若离的目光也淡淡扫了过去。
对于帝司夜那过于炽热甚至带着偏执的目光,她微微蹙眉,感到一丝不悦。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帝汐瑶身上时,帝汐瑶顿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脸蛋绯红,眼睛亮得惊人,像个见到偶像的小女孩,拼命地向若离露出最灿烂、最乖巧的笑容。
若离认出了这对兄妹。
她对帝司夜的目光感到厌烦,但对帝汐瑶那纯粹、热烈、不带任何杂质的崇拜,倒并无恶感。
她对着帝汐瑶,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颔首示意了一下。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帝汐瑶瞬间幸福得几乎晕过去!
若离姐姐记得她!还跟她点头了!
她激动地抓住哥哥的胳膊,语无伦次:“哥!你看到了吗!若离姐姐她看我了!她对我点头了!”
帝司夜看着妹妹兴奋的样子,又看向高台上那再次收回目光、淡漠如冰的若离,心中如同被毒虫啃噬,爱而不得的痛苦与卑微几乎将他淹没。
他多么希望,那道目光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哪怕只是厌恶也好。
接下来,帝汐瑶完全没了观看大典的心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若离身上。
她不敢再贸然上前,只是远远地、痴痴地望着,时不时跟哥哥兴奋地低语,诉说着对若离的崇拜和思念。
帝司夜则沉默得多,只是偶尔用嘶哑的声音回应妹妹一句,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身汹涌的情感与痛苦之中。
大典持续了数日。
期间,帝汐瑶千方百计地想找机会接近若离,但都被已睢四人冰冷地挡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她也不气馁,每次见到若离,都会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用力挥手。
若离虽然依旧没什么回应,但似乎默许了她的这种行为。
芷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叫帝汐瑶的姐姐好大胆,也好有趣。
她偷偷观察着姐姐的反应,发现姐姐似乎并不讨厌那个热情得过分的姐姐。
大典结束后,各方势力陆续离去。
若离也准备返回昭云殿。
临行前,帝汐瑶终于鼓足勇气,冲到了冰辇前,不顾已睢冰冷的视线,大声道:“若离姐姐我……我永远崇拜你!” 她喊得脸颊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若离正准备踏上冰辇的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嗯。”
随即,冰辇车门关闭,九螭腾空,撕裂虚空而去。
留下帝汐瑶站在原地,捂着发烫的脸颊,望着冰辇消失的方向,傻笑了好久。
对她而言,能得到若离一个“嗯”字,已是天大的恩赐。
返回昭云殿后不久,幻水镜传来波动,花帝传讯,言芷清伤势既愈,玩心过重,于修行无益,令其速回花界。
芷清虽万般不舍,却不敢违抗父皇之命,只好蔫头耷脑地拜别若离,返回花界。
送走芷清,昭云殿再次彻底安静下来。
若离坐于寂雪宫中,指尖轻抚过月凝簪。
星枢阁一行,于她而言,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个小插曲。那些巴结、倾慕、崇拜,皆如过眼云烟。
唯有那株九叶冰晶兰和玉清珩所赠的古籍信息,尚有些许价值。
她闭上眼,心神再次沉入大道与母气鼎的蕴养之中。
殿外风雪呼啸,殿内冰寒永恒。
只是那名为帝汐瑶的少女,那纯粹热烈的眼神,或许在她浩瀚无边的记忆里,留下了一抹比其他人稍显不同的、微不足道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