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大道独行,心若冰核,但偶尔,那冥冥中与万物母气鼎乃至自身本源相连的微妙感应,也会指引她离开这片绝对领域,去往外界看似寻常的所在,或许能遇合一丝意想不到的契机,于她大道虽无大用,却可作静极思动的一点调剂。
她于寂雪宫内,指尖萦绕着一缕由寂灭之核寒意与幽昙香气调和而成的奇异能量,静静观察其性质变化。
忽然,她发髻间那枚看似朴素的月凝簪,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灵力波动。
这波动并非示警,更像是一种……指引。
指向某个遥远而偏僻的方位,那里似乎有某种东西,隐隐与月凝簪本身蕴含的一丝太阴月华之力产生了共鸣。
若离眸光微动。
月凝簪通灵,其感应必有缘由。
她并不急切,但既然有了指引,去看看也无妨。
“已睢,云夜,鱼皖豫,微序。”她清冷开口。
四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中,躬身待命。
“随本殿外出片刻。”
“是。”
若离起身,一步踏出,已至昭云殿外。
已睢四人如影随形,气息与若离融为一体,仿佛她延伸出去的影子。
她没有选择破碎虚空的极速,而是驾驭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冰寒遁光,看似缓慢,实则一步千里,朝着月凝簪指引的方向而去。
已睢四人分散四周,无声地处理着沿途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微不足道的干扰——或是某些不长眼修士的窥探,或是某些险地自然生成的屏障——确保若离的行程绝对宁静,不受丝毫滋扰。
数日后,她们抵达了一处位于修真界南荒边缘、灵气相对稀薄、却山川秀丽的区域。
月凝簪的波动在此地变得强烈起来,指向一座被云雾笼罩、看似寻常的山谷。
若离降落云头,步入山谷。
谷内景色与外界的荒凉截然不同,奇花异草遍布,溪流潺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一丝极细微的血腥气。
她的神识早已如同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整个山谷。
谷内的一切,纤毫毕现地呈现在她“眼前”。
山谷深处,一处隐秘的瀑布水潭边,一场不对等的战斗刚刚结束……或者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正在上演。
十几具穿着统一服饰、修为在筑基到金丹不等的修士尸体横陈在地,死状凄惨,显然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瞬间秒杀。
而场中唯一站着的,是一头体型庞大、形似猎豹却背生双翼、通体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妖兽——“幽影雷豹”。这头妖兽气息凶戾,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此刻正龇着滴血的獠牙,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它的最后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少女。
少女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长裙,虽裙摆有几处被撕裂,沾染了尘土与血迹,却依旧难掩其天生的高贵气质。
她容颜极美,肌肤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眉宇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与疏离,此刻虽身处绝境,脸色苍白,嘴角溢血,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却并无太多恐惧,反而充满了不屈的倔强与一种……近乎淡漠的冷静。
她手中握着一柄流光溢彩的短剑,剑身灵光黯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她的修为不过金丹后期,能在这妖兽手下支撑片刻,已属不易,全凭身上几件品阶不凡的护身法宝和那超乎常人的冷静心性。
若离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瞬间便已看透其根底。
天赋尚可,但并非绝顶。
其魂魄纯净,无因果孽障缠绕,心性坚韧,非奸恶之徒。
此刻,那幽影雷豹已不耐等待,低吼一声,化作一道紫色电光,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猛地扑向澹台月璃!
速度快到极致,那少女即便全神贯注,也绝无可能躲开!
澹台月璃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并未闭目待死,反而握紧了短剑,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澹台月璃身前。
“嘭!”
幽影雷豹那足以撞碎山峰的扑击,撞在这道薄如蝉翼的屏障上,却如同撞上了亘古不化的玄冰山岳!
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它那庞大的身躯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山壁之上,筋骨尽碎,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气息全无!
秒杀!
澹台月璃愣住了,握着短剑的手僵在半空。
她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凶兽扑来,然后便莫名其妙地倒飞毙命。
她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身影。
为首一人,是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
她淡蓝色的长发如冰河垂落,肌肤胜雪,容颜完美得不似凡尘生灵,尤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淡漠、深邃,仿佛蕴藏着万古冰原所有的寒冷与寂静。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让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连空气都似乎变得凝滞。
在她身后,侍立着四位气质各异却同样深不可测的男女,神态恭敬,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澹台月璃出身皇室,见过不少强者,甚至见过几位元婴老祖,但从未见过如此……无法形容的存在。
这位白衣女子身上的气息,并非刻意散发的威压,而是一种自然的、源自生命层次与绝对力量的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感到敬畏,甚至……想要顶礼膜拜。
她迅速压下心中的震撼,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裙,上前几步,对着若离盈盈一拜,姿态优雅,带着皇室公主特有的高贵与礼节,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十足的敬意:“晚辈澹台月璃,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她不知对方身份,但观其气度威仪,称一声“仙子”绝不为过。
若离目光淡漠地扫过她,并未在意她的称呼。
云夜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此间事了,这些尸首……”
若离目光扫过那些尸体,淡漠道:“清理干净。”
“是。”云夜领命,与其他三人一起,身影闪动间,那些尸体连同打斗的痕迹,瞬间被彻底净化、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连一丝血腥气都未曾留下。
澹台月璃在一旁看得心惊不已,这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处理完琐事,若离便欲离去。
救下此女,纯属月凝簪指引下的顺手为之,于她而言,与拂去衣角尘埃无异。
澹台月璃见她要走,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舍与感激。
这位仙子虽冰冷淡漠,却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与……亲切感?她再次躬身:“仙子救命大恩,月璃没齿难忘。不知仙子尊讳,日后若有缘……”
若离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缘起缘灭,皆是虚妄。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她与四名侍卫的身影已如梦幻泡影般,缓缓消散在原地,再无踪迹。
山谷中,只留下澹台月璃一人,怔怔地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
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那位神秘仙子的好奇与感激。
她深吸一口气,清冷美丽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与坚定。
取出随身携带的丹药服下,又拿出一些精致的灵脉糕默默食用,补充体力。
举止间依旧保持着皇室公主的高贵与优雅。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要靠自己走了。
但今日这番奇遇,与那位惊为天人的冰仙子的短暂交集,将成为她心中一个永不磨灭的秘密与印记。
而若离,早已在千里之外。
对于救下的那位公主,她并无太多印象,只记得其魂魄尚算干净,心性尚可。
月凝簪的波动已然平息,此行目的也算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