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的崩坏,如同泼洒开的浓墨,迅速浸染每一寸角落。
西北荒原,玉清珩拼死挡下了疯王那必杀的一击,澄心剑罡与黑暗血矛同归于尽,爆发的能量风暴将他狠狠掀飞,鲜血染红了月白道袍。
他拄着剑,半跪在地,气息萎靡,若非其他化神修士拼死援护,恐怕已然陨落。
而疯王,只是气息略微紊乱,那血色光柱依旧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着力量。
“垂死挣扎!”疯王狞笑,再次抬手,更多的魔傀如同潮水般涌上,将正道联盟的阵线冲击得七零八落。
南疆,万毒泽彻底失控,五彩斑斓的毒瘴遮天蔽日,所过之处,万物凋零,化为脓水。
数个位于沼泽边缘的中型宗门,如“百草门”、“五毒教”,连求救讯息都未能发出,便已举宗覆灭。
药王谷派出的救援队伍,在毒瘴外围便损失惨重,寸步难行。
西海,归墟之眼的漩涡扩张至千里,海水倒灌,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无数奇形怪状、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魔物跨界而来,与镇守西海的“碧波阁”、“御海宗”等门派展开血战。碧波阁护宗大阵被一头形似章鱼、触手却能撕裂空间的巨型魔物硬生生拍碎,阁主战死,弟子十不存一。
流云仙城,帝汐瑶麾下的魔军与“清扫者”联军,以仙城为据点,四面出击。
周边数个依附于天剑阁、璇玑阁的修真家族和中小型宗门,如“烈火宗”、“青木观”、“金石派”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抵抗如同螳臂当车,迅速被碾碎、吞并。帝汐瑶端坐魔宫,通过系统面板,冷漠地看着气运点飞速上涨,看着代表征服区域的红色在地图上不断扩张。
妖界,虽未遭正面大军进攻,但多处秘境动荡,地脉被无形之力抽取,万妖殿疲于应付。
灵界,纯净的灵气被污浊,光怪陆离的灵植灵兽大片枯萎、异化。冥界,轮回秩序受到干扰,怨魂厉鬼冲破界限,为祸生灵界。
修真界并非没有反抗。
数以百计的宗门,无论大小,无论正邪,都在竭尽全力。
“天机城”倾尽库藏,启动上古遗留的战争傀儡,组成钢铁洪流,冲向魔物最多的西海前线。
“妙音坊”全体弟子奏响“净世梵音”,音波所至,试图净化魔气,安抚被侵蚀的生灵。
“神行宗”弟子凭借极速,穿梭于各大战区,传递情报,运送物资,救援伤员。
“百炼宗”修士日夜不休,疯狂炼制法宝、丹药,供应前线。
甚至一些隐世不出的古老世家,如擅长阵法的“诸葛家”,精通符箓的“张家”,也纷纷现世,贡献力量。
然而,在“归墟”那超越此界理解的同化力量面前,在疯王、帝汐瑶这两个拥有异种法则加持的怪胎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显得如此悲壮而无力。
伤亡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攀升,一个接一个宗门的名字黯淡下去,成为历史。
烽火连天,血染山河。六界,正在一步步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魔域,永夜宫。
萧翊辰高踞于黑曜石王座之上,俊美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殿内气氛压抑,来自各方的战报如同雪片般飞来,无一例外,皆是坏消息。
疯王肆虐,帝汐瑶崛起,魔域外围的几处重要据点也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损失不小。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
他派出的探子终于查到了“缠魂丝”的来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绯焰宫那位红发琥珀眸的魔域贵族——绯夜!
是她!竟然是她给落衣下了那无解奇毒!
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冲垮了萧翊辰的理智。
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周身魔气失控般翻涌,将身下的王座震出丝丝裂纹。
“绯夜——!”
他低吼一声,身影化作一道漆黑的魔光,撕裂空间,直接降临在绯焰宫上空!
绯焰宫内,绯夜正对着一面水镜,镜中映出的,正是六界烽火、生灵涂炭的景象。
她嘴角噙着一丝似嘲似讽的笑意,眼神复杂难明。
察觉到那毫不掩饰的恐怖威压降临,她瞳孔微缩,却并未惊慌,只是缓缓站起身。
“萧翊辰,擅闯我绯焰宫,所为何事?”她抬头,看着那道裹挟着滔天怒火降临的身影。
萧翊辰落地,一步步走向绯夜,每一步都让脚下的魔玉地砖寸寸碎裂。他俊美的脸上再无平日伪装的和煦,只剩下冰冷的杀意:“‘缠魂丝’,是你下的?”
绯夜挑眉,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更深的讥诮:“是又如何?你不是也想得到她吗?我不过是帮你扫清障碍,让她变得……更听话一些。”
“闭嘴!”萧翊辰怒吼,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绯夜面前,一只覆盖着漆黑魔甲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扼住了绯夜纤细的脖颈!
“呃!”绯夜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力量扼得双脚离地,呼吸瞬间困难,美艳的脸庞因缺氧而涨红。
她试图挣扎,但萧翊辰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那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
“你知不知道她差点死了?!”
萧翊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谁允许你动她?!谁给你的胆子?!”
绯夜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因为另一个女人而燃起的疯狂怒火,心中那点因爱生恨的扭曲快意,瞬间被更深的刺痛与绝望取代。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断断续续地道:“呵……萧翊辰……你……你也……会为了一个人……如此失态吗?可惜……她永远……不会属于你……也……不会属于我……”
“她若有事,我要你整个绯焰宫陪葬!”萧翊辰手指收紧,魔气如同毒蛇般钻入绯夜体内,侵蚀着她的经脉。
绯夜感受到生命威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
她凝聚起残存的魔力,猛地一掌拍向萧翊辰胸口!
萧翊辰不闪不避,硬受了这一掌,身形微晃,扼住她脖颈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就在绯夜意识即将模糊之际,萧翊辰却猛地松开了手。
绯夜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喘息,看向萧翊辰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与不解。
萧翊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杀了你,太便宜你了。绯夜,记住今天的教训。若她再有半分差池,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魔光一闪,消失在绯焰宫中。
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绯夜压抑的咳嗽声和如同受伤母兽般的低泣。
她看着萧翊辰消失的方向,眼中泪水滑落,混合着无尽的恨意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早已扭曲的爱恋。
听竹小筑,仿佛成了这场灭世浩劫中唯一的净土。
若离倚在窗边,手中把玩着那枚得自易宝阁的青铜铃铛。
铃铛表面的灵光已然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温润。
她并未催动它,只是感受着其内蕴含的、与她体内星辰之力隐隐呼应的时间道韵。
她的神识,悄然蔓延出去,覆盖了极为广阔的区域。
西北荒原玉清珩的苦战,南疆毒瘴的肆虐,西海魔物的咆哮,流云仙城帝汐瑶的冷漠,魔域萧翊辰与绯夜的冲突……六界众生的挣扎、绝望、疯狂与毁灭,如同走马灯般,清晰地映照在她淡漠的鎏金色眼眸中。
她没有出手。
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感受着星辰晶体与黑色碎片之间那愈发清晰的联系,感受着记忆深处那些依旧被迷雾笼罩的碎片。
恢复力量,找回记忆,弄清自己究竟是谁,为何会立于这风暴之眼——这才是她当前唯一关心的事情。
至于六界存亡,众生生死?
与她何干?
她不是救世主,也没有那份闲心。
玉清珩的守护,妖千尘的牺牲,或许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丝痕迹,但还不足以让她改变这冷眼旁观的立场。
更何况,那幕后黑手“归墟”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与……一丝隐隐的熟悉。
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贸然介入,并非明智之举。
窗外的天空,被远方的战火与魔气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风中传来的,不再是竹叶的清香,而是淡淡的血腥与焦糊味。
若离轻轻摇动了一下手中的青铜铃铛。
“叮铃——”
一声清脆空灵的铃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在这喧嚣的末日背景音中,荡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雪色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