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在几场秋雨过后渐渐式微,空气里开始夹杂着桂花的暗香。宁晚的考研初试成绩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公布,分数远超往年的录取线,意料之中的结果,却依旧让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长久以来悬在心口的巨石,终于平稳落地。
她没有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只是独自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被秋雨洗刷得格外青翠的香樟树叶,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充盈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近乎虔诚的宁静。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复试的关卡。但至少,她拿到了通往下一站的通行证。那个名为“A大见”的约定,从模糊的远景,变成了清晰可见、只需她再奋力一跃便可触及的台阶。
傍晚,她给江野发了一条信息,内容极其简单:
“初试过了。”
没有感叹号,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的回复在一个多小时后才到来,似乎是在实验间隙。
“嗯。”
紧随其后,是另一条:
“复试准备,需要近三年《经济研究》相关领域综述。”
依旧是那种风格,不涉情绪,只给最精准有效的“弹药”。他甚至没有问她的分数,因为在他那里,过程与努力远比一个数字结果更重要。他信任她的能力,也清楚她需要什么。
宁晚看着屏幕,嘴角弯起。她回复:“好。正在找。”
对话结束。没有庆祝,没有鼓励,只有最务实的推进。
接下来的日子,宁晚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复试准备中。她按照江野的提示,找来了指定的文献,开始系统地梳理和研读。同时,她也主动搜集A大经济学院各位教授的研究方向和近期成果,尝试将自己的研究兴趣与学院的优势领域进行对接。
这个过程比初试备考更具挑战性,也更有趣。它不再是对既定知识的记忆和理解,而是要求她具备前瞻的视野和独立构建研究框架的能力。她时常在书桌前枯坐半天,只为厘清一个概念的源流,或者构建一个逻辑自洽的论证链条。
偶尔,她会遇到思维上的瓶颈,感觉所有的文献都读懂了,却无法内化成自己的见解。这种时候,她会停下笔,走到阳台,看着秋日愈发高远的天空,任由思绪放空。
她想起江野卡了三天才解开的那道难题,想起他最终发来的那个代表着“通了”的对勾。学术探索的路上,迷茫与阻塞是常态,关键在于持续的思考和那份不放弃的韧劲。
这种遥远的、精神上的共鸣,成了她独自奋战时最好的陪伴。
一个周五的晚上,宁晚收到一个同城快递的电话。她有些疑惑,最近并没有网购。
下楼取回包裹,是一个扁平的、长方形的硬纸盒,包装得很仔细。拆开,里面不是书籍或文件,而是一幅装裱好的、简约风格的植物标本画。
画框里,是几片形态优美的、已经压制成半透明的银杏叶,金黄的色泽被完好的保存下来,错落有致地贴在米白色的底纸上。没有署名,没有卡片,只有标本右下角,用极细的笔标注着一行小字:“A大,秋。”
宁晚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她捧着这幅标本画,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银杏,是A大秋天的标志。他是在她初试通过后寄来的?还是更早?这算是一份祝贺,还是一份……无声的邀约?
她将画框放在书桌上,与那本夹着b大干花的《经济学原理》,以及那本写满他批注的高三物理错题本,并排放在一起。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形态,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同一个人。
她没有发信息去问,他也没有主动提及。这幅未附任何言语的银杏标本,像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暗号,悬浮在初秋的空气里,带着某种清冽而确定的意味。
复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宁晚感觉自己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弓,所有的知识和思考都凝聚在弦上,等待着释放的时刻。
窗外的桂花开了又谢,香气渐渐淡去。
秋意,却愈发深了。
她知道,下一个章节,即将在那个她向往已久的校园里,正式开启。
而这一次,她不再只是仰望。
她是带着足够的底气,前去赴一场迟到已久的、真正的“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