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眩晕感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在眼前疯狂闪烁、破碎、重组。剧烈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凌日只能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将苏雨薇和那煞骸仆从牢牢护在自身力量范围内，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撕扯力骤然消失，脚下一实，三人踉跄着从虚空中跌出，重重落在地面。
凌日第一时间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将因传送而再次引动的伤势强行压下。苏雨薇则直接跪倒在地，干呕不止，脸色惨白，显然这超远距离且极不稳定的空间传送对她负担极大。而那具煞骸仆从，则安静地立在凌日身后，眼眶中的魂火微微闪烁，警惕地感知着周围。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凌日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绝地或另一个煞气弥漫的荒原，而是一座……无比宏伟、却已然倾颓破败的巨型宫殿内部！
宫殿穹顶高耸，不知其几千丈，大部分已然坍塌，露出外面一片混沌虚无、没有日月星辰的灰色天空。无数断裂的巨大梁柱如同巨人的骸骨，横七竖八地倒塌在地，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玄奥与华美的云纹仙兽图案。地面由某种温润的白玉铺就，虽布满裂纹与厚厚的尘埃，却依旧能反射出微弱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腐朽、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神圣气息的味道，与此前那死寂煞地截然不同。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宫殿最深处，那面高达百丈、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古镜！
古镜的镜框由某种暗金色的神木雕琢而成，其上缠绕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虽神光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不凡的气韵。然而，镜面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大部分区域都黯淡无光，只有中心一小片区域，还勉强残留着些许微弱的、水波般荡漾的银光——正是这残存的力量，方才投射出了虚影，并响应黑色碎片的召唤，强行开辟了那条临时通道。
这里，便是黑色碎片所投影出的镜宫废墟！
“这里……是什么地方？”苏雨薇勉强缓过气，看着眼前恢弘而破败的景象，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好古老……好神圣的气息，但……好像经历了非常可怕的大战。”
凌日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面巨大的残破古镜，体内那三块镇源碑碎片正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缅怀与悲怆意味的共鸣。不仅仅是碑碎，连沉寂的混沌塔，也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悸动。
他缓缓走向那面古镜，脚步落在积满尘埃的白玉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上古的苍茫与破败感就越是强烈。他能看到镜框上那些精美的雕刻，许多处都有被利器或巨大力量崩坏的痕迹，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淡淡威压的暗红色血迹。
终于，他来到了古镜之前。近距离观看，那镜面上的裂痕更是触目惊心，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唯有中心那一片不过丈许方圆的区域，还勉强维持着镜面的形态，荡漾着微弱的银光。
凌日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神识探向那残存的镜面。
就在神识接触的刹那——
嗡！
残存镜面银光骤然一亮！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夹杂着无数模糊残缺的画面与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凌日的识海！
“杀——！为了天庭！”
“挡住它们！不能让它玷污凌霄殿！”
“完了……一切都完了……天道为何弃我等于不顾？！”
“镜老！快带‘巡天镜’核心碎片走！为天庭……留一线希望！”
金戈铁马的厮杀声、仙神悲壮的怒吼声、临死前的绝望哀嚎、以及镜面破碎的刺耳声响……无数混乱的信息冲击着凌日的心神！
他看到了！在那些破碎的画面中，无数身穿华丽甲胄、气息强大的天兵天将，在与那些从灰色雾气中涌出的、形态扭曲、散发着归无与寂灭气息的恐怖阴影浴血奋战！仙宫在崩塌，星辰在陨落，鲜血染红了云海！
而在这幅末日图景中，他清晰地看到，一位身穿星宿道袍、手持拂尘的老者，在数名强大天将的掩护下，悲怆地从那面巨大古镜（正是眼前这面）的核心，强行剥离出了一块碎片，然后毅然决然地将其投入了一道临时开辟的空间裂缝之中！而那碎片的模样……赫然与他怀中那块散发着死寂之力的黑色碎片，一般无二！
这黑色碎片，竟是上古天庭至宝“巡天镜”的核心碎片？！而这片镜宫废墟，便是当年古天庭的一处重要殿堂？那场导致天庭覆灭、混沌碑破碎的大劫，竟然连巡天镜这等至宝都无法幸免？！
凌日心神剧震，猛地收回神识，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这些信息太过震撼，几乎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你……看到了什么？”苏雨薇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
凌日缓缓平复心绪，沉声道：“一些……上古的片段。此地，应是古天庭遗迹。这面镜子，名为巡天镜。”
“古天庭？！”苏雨薇掩唇惊呼，作为修士，她自然听过关于上古天庭的传说，但那太过遥远，早已被视为神话故事，没想到今日竟亲眼见到了遗迹！
凌日没有再多说，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残破的镜面。既然这巡天镜碎片能感应到此地并开辟通道，那么此地，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与碎片相关的秘密？或者……离开此地的线索？
他尝试着，将怀中被封印的巡天镜碎片，缓缓靠近那残存的镜面。
就在碎片与镜面距离不足三尺之时，异变再生！
那残存镜面中心的银光骤然变得炽亮！仿佛受到了本源的召唤，银光如同水银般流淌而出，主动缠绕向凌日手中的黑色碎片！同时，整个镜宫废墟，那些倒塌的梁柱、破碎的瓦砾之上，竟然开始浮现出无数微弱、残缺的银色符文，如同星火般次第亮起，虽然大多一闪即逝，却仿佛让这片死寂的宫殿，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昔日的荣光！
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空间波动，开始以那面巨大的巡天镜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
“它在……修复通道？或者说……在定位？”凌日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这残存的巡天镜，似乎正在凭借核心碎片的回归，试图重新连接某种……东西？是另一块碎片？还是……当年那位镜老投入空间裂缝时，预设的某个坐标？
他紧紧握着手中与银光交融的碎片，能感觉到碎片正在贪婪地吸收着镜面传递过来的微弱本源，其上的死寂之力似乎都活跃、平和了许多。而那条原本摇摇欲坠、即将彻底湮灭的空间通道，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竟然开始逐渐变得稳定、清晰！
通道的另一头，不再是混乱的虚空，而是隐约显现出一片……浩瀚无垠的、闪烁着无数星辰的黑暗背景！在那黑暗的中央，似乎悬浮着什么东西的轮廓，但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或者干扰太大，根本无法看清。
是离开此地的路？还是通往另一个未知的险境？
凌日心中念头急转。留在此地，固然可以借助巡天镜残骸和碎片疗伤、参悟，但这片遗迹显然已是死地，资源有限，且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危险。而通道的另一头，虽然未知，却可能蕴含着更大的机遇，或者……关于镇源碑、关于寂灭、关于上古大劫的更多真相！
就在他权衡之际，那煞骸仆从突然传递来一股急促的警告意念！
“主人……有……强大的……意念……正在……扫描……此地……来自……镜外……”
凌日猛地抬头，只见宫殿穹顶之外，那片混沌虚无的灰色天空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扭曲符文构成的……冰冷眼眸！
那眼眸的目光，正穿透坍塌的穹顶，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这片镜宫废墟！
天道“清道夫”？！它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被发现了！
凌日再无犹豫，一把拉住苏雨薇，对煞骸仆从喝道：“走！”
三人化作三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面在巡天镜碎片与残镜本源共同作用下，已然稳定下来的、通往无垠星海的空间通道！
在他们身影没入通道的刹那，那只巨大的符文眼眸，冰冷无情的目光，正好落在了那面残破的巡天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