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谢一回头,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沉声说道:“谁要端走我的画?”
女人年纪挺大,半头白发,五官深邃,精神很足。
大哥乐了,晃着雪糕棍棍:“呦,回来了?”
夏昭谢从她的衣服看出来,她就是那个画画的女人。
而且更巧的是,她就是那个在清鹤山吃东西被夏昭谢救了的人。
夏昭谢惊诧:“怎么是你?”
女人也是一惊:“你……你跟踪我?”
夏昭谢无奈:“纯粹巧合。”
女人又指着画问道:“就是你想要我的画?”
夏昭谢没有回话,大哥仗义执言:“诶诶,人家小姑娘看你没来,又害怕被我收了,你怎么一回来就凶人家?”
女人偏头问道:“我凶你了吗?”
夏昭谢摇摇头:“没有,我也不想要你的画,我想让你画完它。”
女人乐了,大手一拍:“好!”
保安说道:“好什么好?这不能画画,这景区规定。”
女人偏头看着保安。
她缓缓伸出手,挑衅似得在纸上画了两笔,贱兮兮地说道:“我就画。”
保安气急,上来就要收画板。
女人扛起画板就跑,一边跑还冲着夏昭谢喊:“你不是想要我的画吗?来!”
夏昭谢没办法,只能跟在她屁股后边跑。
保安追在两人后面,整条街都被三人吸引了注意力。
直到两人直接跑出了整条街道,才甩开保安,女人带着夏昭谢上了某饭店顶楼。
夏昭谢气喘吁吁:“你……你跑什么啊?”
女人年纪大了,体力比夏昭谢还差劲:“你……你不是要看画,我……我现在画给你看,你现在在看看下面。”
夏昭谢低头看去,刚刚整条街虽然闹腾,但是很凌乱,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三个人给吸引了。
像一把刀,划过了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连锁反应带出来,整条街都好像有了生机,夏昭谢心中悄然一动,有了感觉。
她的作品集还剩下最后一幅,她的灵感有些枯竭,所以才出来寻找灵感。
灵感这种东西,转瞬即逝的。
“能不能借我一张纸?”
女人两眼放光:“你要什么,我这什么都有。”
夏昭谢开始动手了。
女人在一旁看着,不停地搓手。
夏昭谢觉得有点吵。
女人说道:“我想抽烟,你介意吗?”
“不介意,你安静点,去一边抽。”
女人瞬间明白,原来她是个安静型的。
她走到天台的角落,点了一支烟。
她刚刚听到了夏昭谢对这幅未完成作品的评价,虽然有点稚嫩,但很不错,她还想问国内哪个画室出了这么个人物?
她居然不知道。
女人在后面看着,忍不住两眼放光,她四个徒弟虽然都是天才,但是都是通过国内高考上来的。
他们的技法都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缺少了一点生机。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画家了,这个卷发女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女人烟抽了一只又一只,夏昭谢从白天画到黑夜,街道的灯都亮了,夏昭谢长出一口气。
终于差不多了。
女人皱着眉头看她:“你这画……颜色虽然大胆,但是不是有点丧了?在你眼里,整条街就是这样子?”
夏昭谢还没从自己的世界出来,偏头看着楼下的灯光通明,轻声说道:“如果你刚刚没有闹腾,大概就是这样的。”
这幅画很奇妙,又有点割裂。
前半截夏昭谢画得很活泼,是女人理想的中的街道,但是后半截就不太对了。
整幅画看着像是由生到死。
女人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画?”
夏昭谢眼中映着街角的灯光,略微湿润,“河城在前年发了一场大火,整条街是灾后重建的,所以……到处都没有什么生机。”
女人愣在原地。
难怪,难怪她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都觉得很怪异。
但因为她之前没在国内,所以……她不知道。
画作是用来传递情感的。
她想要生机,夏昭谢的那幅画也可以是由死到生。
夏昭谢微微一笑:“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我最后一幅作品集。”
女人大喜:“你在准备作品集?你要开画展吗?”
夏昭谢摇摇头:“我还没有资格,作品集是要递给燕京美院的研修班,作为我的敲门砖。”
女人看着夏昭谢,眼里闪着火热的光:“燕京美院……你是燕京的美院的学生?!可我怎么不知道?”
夏昭谢觉得她有点奇怪,但还是有点羞涩:“我……没有上过燕京美院的本科,我是想直接进入研修班的……所以才递了作品集。”
夏昭谢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女人眼里精光大盛,烟都烧到了指尖,抓住夏昭谢的手腕不放。
“我……太好了!太好!我……我要收你做关门弟子,你……你拜我为师吧!”
“啊哈哈,我就知道,咱们在清鹤山,你就救过我的命!这是老天爷给咱们的缘分啊!孩子!”
女人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夏昭谢:……
这哪里来的颠子?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呃……这个收徒……”
女人大惊:“你不愿意?你连我都看不上?”
夏昭谢皱起眉头,她是什么人物吗?
夏昭谢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女士,我真的不太认识你。”
“我是白发啊!你居然不认识我?!”
白发哑口无言,眼睛都憋红了,整个华国艺术圈子居然还有人不认识她?
白发是华国美术协会的主席,二十二岁那年在全国美展斩获崭露头角,三十岁在欧洲拿到了八个国家联合举办的艺术大奖赛冠军,一举成名,从此声名鹊起。
白发的画不仅是艺术的浪潮先锋,更是时代的标准,她的画一向只会出现在慈善拍卖会上,上一次的记录是《夜色》拍出去了三千万。
至今无人打破。
四十岁在j国双年展开设了独属于自己的画展,j国的双年展被戏称为“艺术节的奥斯卡。”
而白发四十岁就拿到了‘奥斯卡’的终身成就奖。
她部分作品已经列入华国美术馆收藏,就连不关注美术的人都有可能听说过白发的名号。
但是眼前这个人,不知道。
看着夏昭谢平淡的脸色,白发哑火了。
夏昭谢惯会说场面话,沉寂了一会儿,给她台阶:“白女士的画,我当然也是略有耳闻的。”
白发喘着粗气:“你略个屁,我都画过什么?你说啊?”
夏昭谢笑,确实不知道。
白发一脸绝望,但还是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想在夏昭谢面前展示一下自己,问:
“那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画家呢?你要进央美,肯定是要观摩一些作品的,你对谁的画看得比较多啊?”
说起来,这真的不怪夏昭谢,她十年前的时候就会忙着埋头苦学,看得画最多的也是凛冬。
在白发出名的时候,夏昭谢还在兢兢业业地当园丁呢,而且在这十年里,她有意无意地会回避艺术圈的消息,自然而然就错过了。
十年后她接触画作最多的就是任空。
只不过任空这个人,一向是只看画,不论人,介绍起来也是天马行空,只评价画作,不评价人。
所以夏昭谢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画坛里风生水起的人物都是谁。
夏昭谢斟酌着说道:“要说多的话,我小时候看得最多的是凛冬的画。”
白发心里一凉。
夏昭谢又说:“但是最近我看得比较多的是‘太阳’的作品,她的作品我很喜欢,我个人比较喜欢她那幅《麦田》,很有生机。”
白发都忍不住要哭了:“你知不知道‘太阳’是谁啊?”
她可真是个神人,喜欢‘太阳’却不知道自己就是‘太阳’。
白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夏昭谢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画还有一部分在燕京美术馆,我打算看完画后,再去查看作者,这是我本人的一个小习惯啦,通过画来推测画家的人生履历,等看完了画,再反过来看画家,反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白发实在忍不住笑,“好,好,你喜欢‘太阳’那如果给你一个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怎么样?”
夏昭谢很惊喜:“那很好啊,你认识她吗?”
白发心中暗爽:“我跟太阳关系很好,回头可以给你引荐一下。”
夏昭谢有些诧异看来她真的有点厉害,于是她拿出手机:“那你有什么作品吗?”
白发温柔地笑:“我不出名,回头再给你介绍,这样咱俩加个微信,我正好也要去燕京,咱俩搭个伴。”
“好啊。”
白发加到了夏昭谢的联系方式。
“原来你叫夏昭谢,我记住你了。”
白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