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站起来的那天，味香斋的梧桐叶刚好落了满地。苏清鸢扶着他在巷口练习走路，男人的膝盖打颤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却非要抢着提张老头给的桃酥礼盒。
“慢点。” 她往他腰后垫了个靠垫，是张老头用艾草缝的，“陈默说驰远的股价涨到去年同期的三倍了，周明天天催我们去剪彩。”
林舟的手在礼盒绳结上摸索，突然 “哎呀” 一声，桃酥撒了满地。苏清鸢蹲下去捡时，看见他手心里的疤痕 —— 在驰远研发中心挡枪时留下的，像条蜷缩的小蛇。
“别捡了。” 他突然把她拽起来，往巷外跑，“去驰远，我有个主意。”
*** 驰远的生产车间比上次来时热闹，新车型 “清鸢号” 的生产线刚调试好，工人们正围着周明鼓掌。老教授的眼镜滑到鼻尖，手里的扳手还沾着机油：“都说了别搞这些虚的……”
“周总监这是谦虚。” 苏清鸢突然推开门，林舟扶着她的肩膀，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歪歪扭扭，“我们来是想商量个事。”
周明看见林舟能走路了，突然红了眼眶：“小林你……”
“先不说这个。” 林舟往生产线走，手指在机器人臂上敲了敲，“我和清鸢想搞场直播，把‘清鸢号’的生产过程全播出去。”
车间里的掌声突然停了，有个戴安全帽的工人嘟囔：“那技术机密不就全泄露了？”
“就是！” 周明突然把扳手往工作台上一摔，金属碰撞声吓得大家一哆嗦，“刹车系统的核心参数、焊接工艺的精度标准…… 这些能随便播吗？”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戳了戳，“顾晏城的人说不定就在直播间蹲着！”
苏清鸢突然捡起地上的扳手，塞进周明手里。老教授的手被硌得一哆嗦，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划了划：“您看这扳手的纹路。”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金属表面，三道细微的刻痕闪着光，“是您做的防篡改标记吧？”
周明的瞳孔突然收缩，像被强光刺中：“你怎么……”
“我不仅知道这个。” 苏清鸢往图纸架走，翻到刹车系统那页，用指甲在角落划了划，“这里有个微型闪电符号，是用荧光笔写的，紫外线灯照才看得见。” 她又翻到焊接工艺页，“还有这里，参数表的小数点后第三位，其实藏着您的生日。”
车间里鸦雀无声，有个年轻工程师突然拍手：“周总监太厉害了！这要是被篡改，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才要直播。” 林舟突然开口，声音在车间里荡出回声，“让大家看看，驰远的匠心不是吹的。那些说我们偷工减料的，让他们睁大眼看看这些防篡改标记！”
周明的手在扳手把上摩挲，刻痕硌得掌心发麻。他突然往监控摄像头指：“那这个怎么办？顾晏城的人要是通过直播画面逆向工程……”
“陈默早就想到了。” 苏清鸢掏出手机，点开个 App，“他开发了动态模糊系统，关键参数会自动打码，只有我们内部能解锁。” 她把手机往老教授面前凑，“您看，就像这样……”
*** 味香斋的蒸笼冒着白汽，张老头把刚出笼的肉包往周明面前推，褶子上的芝麻沾了他一嘴角。男人的手抖得厉害，咬包子时差点咬到舌头。“周工，你就听丫头的吧。” 老头往炉子里添了块炭，火苗舔着锅底，“上次虎哥的人还说，网上有人传驰远的新车型用的还是有问题的芯片。”
周明的烟盒空了，林舟又递过去盒。打火机 “啪” 地窜出火苗，男人深吸口烟，烟雾从鼻孔喷出来：“我不是怕别的。” 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怕直播时出岔子。万一哪个环节没做好，被人抓住把柄……”
“有我们在呢。” 苏清鸢搅着碗里的绿豆汤，眼神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陈默正扛着摄像机往这边跑，“他带了三十个技术员，保证直播万无一失。”
周明突然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火星子溅了出来：“行！播就播！” 他的拳头在桌上捶了下，肉包都震得跳了跳，“我要让所有人看看，驰远的技术不是谁想黑就能黑的！”
*** 直播当天，驰远的生产车间挤得像菜市场。陈默把摄像机架在生产线正上方，镜头对着周明手里的图纸。苏清鸢穿着带闪电刺绣的工作服，林舟的轮椅上绑着个向日葵形状的补光灯。
“还有五分钟。” 张磊举着题词板，上面写着 “微笑！微笑！”，“周总监记得多说点技术细节，清鸢负责互动，林舟…… 你别把补光灯碰掉了。”
林舟刚要反驳，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然飙升到一百万。弹幕像瀑布似的滚：“这就是那个出车祸的驰远？”“听说新车型叫‘清鸢号’，是用受害者的名字命名的？”“楼上别造谣！我是驰远员工，我们老板可好了！”
苏清鸢的指尖突然发烫，闪电印记在掌心泛着红光 —— 有个 Id 叫 “白大褂 007” 的用户发了条弹幕：“等着看你们出洋相。”
“开始了。” 周明深吸口气，把图纸往镜头前举，“大家看这里，这是‘清鸢号’的刹车系统图纸，我在右上角做了个防篡改标记……”
弹幕突然炸了锅：“这老头谁啊？看着挺靠谱的！”“那个标记是什么意思？”“我是学机械的，这图纸的参数太规范了吧！”
苏清鸢刚要回答，突然看见周明的手在抖。她凑近镜头，笑着说：“周总监有点紧张，其实他平时可厉害了。” 她把紫外线灯往图纸上照，荧光闪电符号在屏幕上闪了闪，“大家看这个，是周总监的独家标记，就像画家的签名。”
“还有这个！” 周明突然来了精神，指着焊接机器人，“这台机器的参数是我亲手调的，误差不超过 0.01 毫米。” 他往机器臂上敲了敲，三道刻痕在灯光下闪着光，“这是我的另一个标记，谁要是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破了五百万，弹幕里全是 “666”。突然有个 Id 叫 “速达技术员” 的发了条弹幕：“吹吧！你们的焊接工艺还是偷我们的！”
林舟突然把轮椅往镜头前推：“是吗？那你说说，你们的焊接温度是多少？”
对方半天没回话，弹幕里开始笑：“露馅了吧！”“速达的车才是垃圾！”
苏清鸢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闪电印记突然剧痛 ——“白大褂 007” 正在给 “速达技术员” 发私信：“往参数表上泼脏水，就说他们的刹车反应时间超标。”
她突然抢过周明手里的扳手，往镜头前举：“大家看这个扳手，是周总监用了二十年的工具。” 她把扳手翻转过来，背面刻着行小字，“上面写着‘2004 年 3 月 15 日’，是驰远第一辆新能源车下线的日子。”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们驰远从不怕比技术，更不怕看细节！”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冲到了一千万，礼物刷得像下雨。周明的眼眶突然红了，他往生产线走，镜头跟着他移动：“带大家看看我们的检测环节，每辆车要经过三十道检测，少一道都不能出厂……”
*** 直播进行到一半，张老头突然扛着个保温桶冲进车间。“丫头！林小子！” 他把肉包往他们手里塞，“张磊说你们还没吃饭！”
苏清鸢咬着肉包看弹幕，突然笑出声。有个粉丝发了段视频，是他拍的速达工厂的外墙，上面贴着 “驰远技术垃圾” 的标语，结果被路过的环卫工撕了：“人家驰远都敢直播生产过程，你们速达敢吗？”
“快看这个！” 陈默突然把平板电脑往她面前凑，“‘白大褂 007’被扒出来了，是顾晏城在监狱里用的小号！”
林舟突然把轮椅往镜头前推，举着个向日葵形状的小牌子：“感谢‘白大褂 007’的关注，我们会把您的 Id 记下来，等您出狱了，邀请您来工厂参观。”
直播间的笑声差点把屋顶掀了，在线人数突破了两千万。周明正在演示刹车系统的检测，突然对着镜头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驰远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苏清鸢的指尖在闪电印记上按了按，突然觉得很温暖。她想起母亲在瑞士说的话：“真正的匠心，是不怕被看见的。”
*** 直播结束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周明把扳手往工具架上挂，突然发现上面多了个向日葵挂坠 —— 是林舟偷偷挂的。“这小子。” 他笑着摇摇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机油。
苏清鸢把直播间的回放往手机里存，林舟的轮椅在车间里转来转去：“陈默说‘清鸢号’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了，张老头非要来当质检员，说要亲手检查每辆车的刹车。”
“他哪懂这些。” 苏清鸢笑着说，突然看见周明的图纸落在地上。她捡起来时，发现背面有行小字，是老教授的笔迹：“防篡改标记再多，不如人心干净。”
林舟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虽然还不太稳，但走得很坚定。他往苏清鸢面前走，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去瑞士的机票订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明天早上八点的。”
苏清鸢的指尖在图纸上划了划，突然笑了：“好。”
*** 去瑞士的前一晚，苏清鸢在公益基金办公室待到很晚。孩子们画的 “清鸢号” 贴满了整面墙，张磊正在给新到的图书盖章，陈默趴在电脑前打盹，屏幕上还停留在直播间的弹幕界面。
“都早点休息吧。” 她把暖手宝往陈默怀里塞，张老头绣的闪电在月光下泛着白，“明天还要赶路。”
林舟突然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张老头给的夜宵，羊肉汤。” 他往她碗里盛了勺，“明天起早，喝点热的暖和。”
苏清鸢喝着汤，看着窗外的月亮。驰远的危机彻底解除，顾晏城在监狱里再也掀不起风浪，但 “白大褂” 的阴影还没完全散去。母亲的闪电吊坠在衬衫里硌得慌，她突然想起直播时周明说的话：“技术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说瑞士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她舀了勺汤，雾气模糊了眼镜片。
“不知道。” 林舟往她碗里加了块羊肉，“但至少我们知道该往哪走了。” 他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就像这场直播，虽然冒险，但值得。”
*** 阿尔卑斯山的雪映得人睁不开眼，苏清鸢把车停在母亲住过的小屋前。林舟往她手里塞了个向日葵形状的暖手宝：“陈默说你妈在这里住了五年，邻居说她经常在院子里种向日葵。”
小屋的门没锁，推开门时，灰尘在阳光里跳着舞。客厅的墙上挂着张照片，是母亲和年轻时的周明、张老头的合影。照片下面压着张纸条，是母亲的笔迹：“清鸢，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但别难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那些防篡改标记，不仅是保护技术，也是保护人心。”
苏清鸢的眼泪突然掉下来，落在纸条上。林舟把她往怀里搂，掌心的温度烫得恰到好处：“别难过，她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小屋的后院种着片向日葵，虽然没人打理，却长得很茂盛。苏清鸢蹲下去，看见每朵花的花盘里都藏着个小小的闪电符号，是用指甲刻的。
“她一直想着你。” 林舟的声音很轻，“这些向日葵就是她的防篡改标记。”
苏清鸢摸了摸脖子上的两条项链，突然笑了。她知道，母亲的爱就像这些标记，藏在不起眼的角落，却从未离开过。
就像这雪山，看起来冰冷，阳光照在上面时，会反射出最温暖的光。
夕阳西下时，苏清鸢和林舟坐在小屋前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雪山。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依偎在一起。
“回去吧。” 苏清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张老头还等着我们给他带巧克力呢。”
林舟点点头，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慢往山下走，向日葵在风中摇着，像无数个温暖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