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域”行动进入最后二十四小时倒计时。
为了保证沈烬野能够以最佳的状态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役当中,有关方面采取了一系列严密的措施。经过深思熟虑和精心策划,沈烬野被悄然无声地转移到了一家隶属于特殊部门、对外绝对保密的高级私立医院。
这家医院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坐落在城市边缘的静谧山区,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所环绕,仿佛与外界隔绝。这样的选址不仅能为沈烬野提供一个相对安静的治疗环境,还能有效地防止外界的干扰和潜在的威胁。
该医院拥有全球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技术,无论是诊断还是治疗,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同时,医院的安保系统也堪称一流,配备了高科技的监控设备、智能门禁系统以及专业的安保人员,足以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而在医院的顶层,有一个专门为沈烬野设立的特殊病房区。这个区域被完全清空,没有其他病人或医护人员的打扰,只有沈烬野和他的专属医疗团队。他所居住的套房,与其说是一间病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功能齐全的临时前沿指挥所兼最高等级安全屋。
套房内不仅配备了最先进的医疗设施,还有完善的通讯设备、电脑系统以及各种应急装备。这里的一切都经过精心设计和布置,以确保沈烬野在治疗期间能够随时与外界保持联系,并在需要时迅速做出决策和应对措施。除了必要的医疗监护仪器,房间内还增设了加密通讯设备、实时卫星地图显示屏以及连接着专案组核心数据库的终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和消毒水气味,压抑而冷峻。
出发前夜,月朗星稀,苍穹如同一块深蓝色的丝绒,缀着细碎的钻石。透过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远方的城市灯火铺陈开来,蜿蜒流淌,汇聚成一片人造的、温暖的星河。那片他们日夜守护的万家灯火,此刻显得如此宁静而祥和。
但这宁静之下,却涌动着风暴来临前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压抑。仿佛能听到无形的时间齿轮,正咔哒作响,冷酷地逼近那个注定被血色与火焰铭刻的时刻。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南笙笙轻轻推开露台的门,走到他身边。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与他并肩而立,一同凝望着脚下那片沉睡中的城市,那片承载着他们誓言与信仰的土地。
夜风撩起她鬓边的几缕发丝,月光在她清丽的脸庞上投下柔和的轮廓,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与冷静的眼眸,此刻也染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忧色。
沉默了许久,久到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在寂静中共鸣。沈烬野缓缓转过头,目光深深落在南笙笙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他眼神中惯有的坚毅和果敢悄然褪去,流露出了一丝平日里绝难见到的、深藏在钢铁外壳下的忧虑,甚至是一闪而过的、近乎脆弱的神色。
“笙笙,”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夜色所侵蚀,又像是被疲惫与伤势所折磨。那声音融入微凉的夜风之中,如同一缕轻烟,稍纵即逝,几近被吹散。
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徘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让人不禁为之屏息。“这次行动……”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与以往大不相同。”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笙笙的心上,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继续说道,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极力抑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然而,最终他还是无法将那份盘桓在心头最深的担忧深埋,而是让它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神谕’的核心力量,那些被洗脑的疯子、最顶尖的杀手、还有‘烛龙’本人……可能都聚集在那里。那是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其疯狂和危险程度,远远超过我们过去所遇到的任何一次。”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就好像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之重,让人几乎难以承受。“如果我……”他的话语在喉咙处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然而,尽管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那未尽的语意却如同被淬了冰的钢针一般,突然刺破了夜晚那看似平静的假象,直抵南笙笙的心脏。
“如果我回不来……”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如同一把无情的利刃,将她的心割得生疼。她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他是在担心自己无法从那个充满危险的龙潭虎穴中安然脱身,担心自己会永远留在那里,再也无法回到她的身边。
而更让她心痛的是,他还在担心着她,担心自己走后,她将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可能依旧危机四伏的世界。这种担忧和牵挂,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打动她的心。
南笙笙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一般,猛地一缩,一阵尖锐的酸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直直地冲向鼻尖,让她的眼眶瞬间发热,仿佛下一刻泪水就要决堤而出。
然而,她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将那如汹涌海浪般翻涌的泪意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然后在一瞬间,挺直了那看似单薄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脊梁。
紧接着,她像旋风一样倏地转过身来,直面着他。在他那句不吉利的话还未完全消散在空气中时,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伸出那微凉的指尖,以一种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地按住了他那干燥的嘴唇,仿佛要将那未完的假设永远地封印在他的口中。
她的动作突兀而决绝,眼神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如同在极寒深渊中淬炼过的寒星,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只有一种磐石般不可动摇的信念,以及对他那份担忧的温柔斥责。
“没有如果。”
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却蕴含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千钧重量,重重敲击在沈烬野的心上。
她凝视着他微微愕然的深邃眼眸,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说道,仿佛在立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沈烬野,你听着。你必须回来。完好无损地回来。”
她的指尖在他唇上停留了片刻,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然后缓缓放下,改为用自己纤细却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他那只因紧张和夜凉而有些冰凉的左手。
“我也一定会在这里,平安地等你回来。”
她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容貌、他眉宇间的每一丝纹路、他眼中深藏的情绪,都深深烙印在灵魂最深处,永不磨灭。
“我们还有婚礼要办,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南笙笙是沈烬野名正言顺的妻子。”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娇嗔,却更显坚定。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平凡却珍贵的日子要一起过,要看着彼此的青丝慢慢染上白霜,要斗嘴吵架,要互相搀扶着走过春夏秋冬,直到变成两个头发花白、牙齿掉光,整天啰里啰嗦却又离不开对方的老头老太太。”
“我们还要一起,亲手把‘烛龙’押上审判席,要亲眼看着‘神谕’这个毒瘤被彻底铲除,连根拔起!然后……然后我们才能卸下这身重担,真正安心地去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平静的小日子。”
她的语气从最初的坚决,到后来带上了几分对未来的憧憬与描绘,那憧憬并非虚幻的空中楼阁,而是她发自内心坚信必将实现的、触手可及的未来。她用这样具体而微、充满烟火气的描绘,将他那句未尽的、带着血腥气的“如果”彻底击碎、驱散。
沈烬野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璀璨光芒,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坚定而温暖的力量,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意。他心中那片因前路未卜而泛起的细微波澜和阴霾,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滚烫、更加磅礴的情感所抚平、所取代。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但他知道,她承受得住,正如她一直以来的那样。
“好。”他依旧是这个简单到极致的字,但这一次,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承诺、太多的情感、太多的不舍与决绝,重若千钧,掷地有声。
他没有再说什么“我一定回来”之类的苍白誓言,因为她的眼神,她的话语,已经告诉他,那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必然。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需要用言语来保证生死的阶段。他们是战友,是爱人,是彼此的伴身,是黑暗中能够毫无保留托付后背的存在。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臂,将她轻轻却紧密地拥入怀中。南笙笙顺从地靠在他胸前,侧脸贴着他病号服下依旧坚实温暖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自己早已熟悉、眷恋的温热气息。她闭上眼,用力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露台上,月色如水,静谧无声,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融合,如同一座凝固的、无声的雕塑,承载着对过往硝烟的告别,对未知未来的笃定,以及即将携手共赴风暴、生死与共的决绝。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在此刻,他们彼此就是对方最坚固的铠甲,最温暖的港湾,最明亮的灯塔,足以照亮一切前路的黑暗,抵御所有袭来的风雪。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们都已做好准备。
携手同行,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