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支约两百人的押解队伍在漫天黄沙中艰难前行。
被除了官服、身着囚衣的苏清月坐在一辆四面透风的囚车里,手腕脚踝戴着沉重的镣铐。连日奔波,风沙侵蚀,让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亮如寒星,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押解队伍的校尉名叫王猛,是马岱的心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杀气。他接到的密令清晰而残酷——让这位前钦差“病逝”在途中。队伍行进的速度被刻意放慢,路线也选择得颇为偏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苏清月心中明镜似的。她知道凌薇薇的“信我”二字意味着绝地反击,但也清楚马岱和京中那些人绝不会让她活着抵达京城。这漫长的旅途,就是她的鬼门关。
是夜,队伍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河谷扎营。王猛以“安全”为由,将苏清月的囚车单独安置在离主营稍远的一处背风崖壁下,只派了两名亲信看守。夜色深沉,寒风呼啸,河谷中除了风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一片死寂。
子时刚过,异变陡生!
数支淬毒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黑暗的崖壁上射下,精准地命中了两名看守的咽喉,两人连哼都未哼一声便倒地身亡。紧接着,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崖壁滑落,动作迅捷无声,直扑囚车!他们手中弯刀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狄戎部落的死士。
王猛在主营中听到细微动静,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非但没有立刻派人救援,反而示意手下稍安勿躁,准备等苏清月被“劫杀”后再出去“追击”,将戏做足。
然而,就在第一名狄戎死士的弯刀即将劈开囚车锁链的瞬间——
“咻!咻!咻!”
更为凌厉尖锐的破空之声从河谷另一侧的黑暗中响起!那不是弩箭,而是特制的三棱透甲锥!速度更快,力道更猛,瞬间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狄戎死士射成了筛子!
“玄甲卫!结阵!保护苏大人!”
一声清冽的娇叱划破夜空,韩月华一身玄甲,手持长枪,如同战神般从黑暗中跃出!她身后,数十名同样身着玄甲、手持劲弩利刃的卫士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剩余的狄戎死士反包围!这些玄甲卫动作整齐划一,配合默契,弩箭精准点射,刀锋凌厉劈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狄戎死士虽然悍勇,但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早有准备的玄甲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便被斩杀殆尽。
王猛在主营中看得目瞪口呆,脸色瞬间惨白。他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派来了玄甲卫,而且还是由那位在西北立下战功的女煞星韩月华亲自带队!
“韩……韩将军!您这是……”王猛带着人慌忙跑过来,试图解释。
韩月华根本懒得看他,长枪一指,冷喝道:“王校尉护驾不力,致使钦犯险遭不测,给本将拿下!”
几名如狼似虎的玄甲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王猛及其几个核心亲信缴械捆缚。王猛部下其余兵士见主将被抓,又慑于玄甲卫的威名,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韩月华快步走到囚车前,看着里面色苍白却眼神沉静的苏清月,眼中闪过一丝敬意与心疼。她挥刀斩断锁链,沉声道:“苏大人,奉陛下密旨,末将来接您了。”
苏清月微微颔首,在韩月华的搀扶下走出囚车,镣铐也被迅速解除。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目光扫过地上狄戎死士的尸体和被捆缚的王猛,声音平静无波:“韩将军,这些人……”
“大人放心,”韩月华会意,指了指那些狄戎死士的尸体,“这些都是‘企图劫囚’的狄戎残部,已被尽数歼灭。至于王校尉……护驾不力,自有国法处置。”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所有兵士都能听到。这番说辞,既保全了朝廷颜面,也将刺杀的黑锅彻底扣死在了狄戎和马岱头上,更将王猛这支押解队伍的控制权牢牢抓在了手中。
苏清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凌薇薇派来的人,果然机敏可靠。
就在韩月华控制住局面的同时,一名玄甲卫哨探疾驰而来,低声禀报:“将军,东南方向三十里,发现可疑车队,打着‘江南转运使’的旗号,但护卫极其精悍,不似寻常漕丁,正在向西北方向移动,行迹可疑!”
苏清月与韩月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江南转运使的车队,不在江南稳定局势,却悄悄出现在这西北荒原,方向还是通往狄戎部落的区域?联想到之前“塞上驼铃”商号的线索,一个更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苏清月脑海中——恐怕不仅仅是军饷贪腐,还有可能涉及到……资敌!
“韩将军,”苏清月立刻决断,“你速派得力人手,暗中跟上那支车队,查明其真实目的与货物。不必打草惊蛇,拿到证据即可。”
“是!”韩月华毫不犹豫地执行。
安排好一切,韩月华亲自护送苏清月登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外表普通内里舒适的马车。车队迅速整理完毕,抛弃了笨重的囚车和大部分马岱的兵士,只带着被控制的王猛等少数人证,由玄甲卫护卫,改变原有路线,沿着一条更隐秘的小路,加速向京城方向驶去。
马车内,苏清月靠在软垫上,接过韩月华递来的热水和干粮。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她的眼神却越发锐利。凌薇薇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已然奏效,她不仅脱离了必死之局,还抓住了对手更多的尾巴。
“陛下……”她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你的网,已经撒下去了。而我,会带着这些‘鱼儿’,尽快回到你身边。”
夜色中,玄甲卫护卫的车队如同利剑,刺破重重迷雾。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京城等待着她们。
凌薇薇在御书房独自批阅奏章的漫漫长夜,苏清月在归途中的险象环生,都只是这场终极博弈的序曲。金蝉已然脱壳,而收网的时刻,正在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