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深秋,我从护理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市妇幼保健院产科。报到那天,护士长林姐握着我的手笑:“咱们产科是福气地儿,天天见新生命,就是夜班熬人,你可得扛住。”
那时我还没意识到,这片“福气地儿”里,藏着些让老护士都不敢细聊的怪事——尤其是护士站那台电子体重秤,和走廊最角落的306病房。
产科护士站在病区中段,正对电梯口,电子体重秤就放在护士站靠窗的位置,银色的秤面擦得锃亮,屏幕是淡蓝色的背光,白天用来给孕妇测体重,晚上就安安静静待着,像个不起眼的摆件。
我值第一个夜班时,是和老护士张姐搭班,凌晨两点多,我正对着电脑录护理记录,突然听见“滴”的一声轻响,接着是机械女声:“开始测量,请站稳站直,目光平视。”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体重秤——秤面上空空的,连片纸都没有,屏幕却亮着,淡蓝色的光在黑暗里泛着冷意。
“张姐,这秤怎么自己响了?”我戳了戳旁边打盹的张姐,她猛地惊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快步走过去按了秤上的“取消”键,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别管它,老毛病了,”张姐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有时候电压不稳就会这样,快录你的记录吧。”
我心里犯嘀咕,电压不稳会让秤精准报出测量提示?但看张姐不愿多说的样子,也没好再追问,只是往后每次路过体重秤,都忍不住多瞟两眼。
第二次听见秤响,是我值夜班的第三晚。凌晨三点半,病区里静得只剩婴儿房传来的零星哭声,我刚给302床的孕妇换完输液袋,走回护士站就听见熟悉的机械女声:“测量完毕,请下来。”这次我看得真切——秤面上依旧空无一人,屏幕上却跳出一行数字:0.3kg。
0.3公斤,连一斤都不到,像是刚生下来的早产儿,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我头皮发麻,刚想喊张姐,就看见体重秤的屏幕闪了一下,数字突然变成了0.5kg,紧接着又是“滴”的一声,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开始测量,请站稳站直,目光平视。”
“别碰它!”张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冲过来按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冰凉刺骨,“这秤邪门得很,越理它越闹腾。”
我缩着手,看着秤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是真的有人站在上面,屏幕上的数字还在慢慢跳,从0.5kg跳到0.7kg,最后停在0.9kg,机械女声才终于安静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声音都在发颤。张姐叹了口气,拉着我走到护士站角落,确定没其他人听见,才压低声音说:“去年冬天,有个孕妇早产,孩子生下来才900克,没保住,就放在护士站旁边的观察箱里,那天晚上,这秤就自己响了,屏幕上跳的就是0.9kg……从那以后,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夜班的时候它就自己响,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三四次,测出来的体重,总在0.3到0.9之间晃。”
我浑身一冷,0.9kg,刚好是那个没保住的早产儿的体重。张姐接着说:“有人说,是那孩子没走,想在秤上试试自己的重量;也有人说,是孕妇们的念想,盼着孩子能长重点。但不管是啥,别理它就好,等它自己安静下来。”
可那天晚上,体重秤没那么容易安静。大概凌晨四点,它又响了,这次响得更急,机械女声重复了三遍“开始测量”,屏幕上的数字跳得飞快,0.3、0.5、0.7、0.9,循环往复,像是有人在上面来回走。
张姐忍无可忍,找了根电源线,直接把秤的插头拔了,屏幕黑下去的瞬间,病区里突然静了下来,连婴儿的哭声都停了,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呜呜地像在哭。
“拔了就没事了吧?”我小声问。张姐点点头,脸色却没好看多少:“但愿吧,不过306病房那边,你今晚要是去查房,多叫个人一起。”
306病房在产科走廊最角落,窗户对着医院的后山,常年照不到太阳,就算白天进去,也觉得阴森森的。我之前只在白天去过两次,给孕妇测胎心,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张姐为什么会这么说。
凌晨五点多,306床的孕妇按了呼叫铃,说胎动少,想让我用多普勒听听胎心。我拿着多普勒,心里有点发怵,想叫张姐一起,可她刚躺下没多久,我又不好意思叫醒她,只能硬着头皮往306走。
病房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色的光很暗,孕妇躺在床上闭着眼,她老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靠着墙,像是睡着了。“姐,我来听胎心了。”我轻声说,孕妇“嗯”了一声,慢慢掀开被子。
我把耦合剂涂在探头上,刚放在孕妇的肚子上,多普勒突然发出一阵杂音,“滋滋”的电流声里,夹杂着一段细细的女声——不是机械音,是人的声音,在轻轻吟唱,调子很老,像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歌,模糊不清,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哀怨。
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探头掉在了床上。“怎么了?”孕妇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我。我赶紧捡起探头,假装调整仪器:“没事,可能信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