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三院住院部的夜班,总在凌晨两点后显露出它最冷清的模样。消毒水的味道被浓重的寂静稀释,只剩监护仪的“滴滴”声在走廊里飘着,像根细针,时不时刺一下紧绷的神经。我是夜班护士晓雯,值了五年夜班,见过濒死病人的回光返照,听过家属崩溃的哭声,却唯独没见过,一个大姨凌晨两点站在护士站,眼神发直地说“我旁边有个小孩儿在跑”。
那是入夏后的第一个暴雨夜,雨点砸在住院部的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响得像放鞭炮。我刚给302床的大爷换完输液袋,正趴在护士站写护理记录,就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304床的刘大姨,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病号服,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焦点,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我身后的空气。
“闺女,”她的声音很哑,带着点颤,“你能去我病房看看不?我旁边……总有人跑。”
我愣了一下,304床是双人间,刘大姨住靠窗的床位,靠门的床位空了快半个月,一直没安排病人。“大姨,您是不是没睡好?靠门的床位没人,哪有人跑啊?”我一边说,一边起身,想扶她回病房——刘大姨今年68岁,心脏不好,住了快一个月,平时总爱胡思乱想,有时候半夜会说看到窗外有人。
可她却猛地抓住我的手,手冰凉冰凉的,指甲都泛着青:“不是没人!是个小孩儿!三四岁的样子,穿红衣服,光着脚,在我床旁边来回跑,跑的时候还笑,声音脆得很!”
我心里“咯噔”一下,后颈瞬间冒了层冷汗。住院部的 floors 铺的是防滑地砖,就算真有小孩儿跑,也该有脚步声,可我刚才在护士站,除了雨声,什么都没听到。“大姨,您先别慌,我跟您去看看。”我扶着她往304病房走,走廊里的声控灯被我们的脚步声唤醒,昏黄的光线下,刘大姨的影子在墙上晃,像个被拉长的纸片人。
推开304病房的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靠窗的床位上,刘大姨的被子被掀开一角,靠门的床位铺着雪白的床单,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被子,连个褶皱都没有。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在病房里扫了一圈——床底是空的,柜子里堆着刘大姨的几件换洗衣物,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锁扣都扣得好好的,哪有什么小孩儿?
“大姨,您看,没人吧?”我指着空床位,想让她安心。可刘大姨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空床位的方向,声音发颤:“他就在那儿!你看,他在跑!从床这边跑到那边,还回头冲我笑呢!”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外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映出一道道水痕,像流下来的眼泪。“大姨,您可能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我扶着她坐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我给您倒杯热水,您喝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可她却抓着我的手腕不放,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闺女,我没骗你!真有个小孩儿!他刚才还碰了我的手,冰凉的!我知道,他是来找我的……”
我心里发毛,没敢再跟她多说,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又叮嘱了几句,才轻轻带上门离开。回到护士站,我越想越不对劲——刘大姨虽然爱胡思乱想,可从来没说过看到小孩儿,而且她刚才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那恐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我跟白班护士交接的时候,特意提了刘大姨的事。白班护士李姐听了,脸色瞬间变了:“你说刘大姨看到穿红衣服的小孩儿?”
“是啊,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李姐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你不知道?三年前,304床靠门的那个床位,死过一个小孩儿。也是三四岁,穿红衣服,因为肺炎住院,半夜突发心衰,没抢救过来。听说那小孩儿特别喜欢跑,住院的时候总在病房里来回跑,护士拦都拦不住……”
我浑身一冷,手里的交班本差点掉在地上。原来刘大姨看到的,不是幻觉,是那个死去的小孩儿?
从那以后,我每次值夜班,都会多去304病房看看。刘大姨还是会说看到小孩儿在跑,有时候甚至会半夜哭着跑到护士站,说小孩儿拉她的手,要带她走。医生给她加了助眠的药,可没什么用,她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一天比一天白,眼神也越来越浑浊,像是蒙了层灰。
大概过了半个月,刘大姨的儿子来接她出院——她的心脏指标稳定了,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临走那天,刘大姨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闺女,你晚上值夜班的时候,要是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儿,别骂他,他就是太孤单了,想找人陪他玩……”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被儿子扶着走出住院部,心里却沉甸甸的。我以为刘大姨走了,304病房的怪事就会结束,可我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